(一)
奉天殿内,钟鼓齐鸣,仪仗森严。朱元璋端坐龙椅之上,虽面容苍老,但目光如炬,威仪不减。在一系列繁复而庄重的仪式后,他亲自将象征储君地位的宝册、金印授予跪在御阶之下的朱允炆。
“皇孙允炆,仁孝聪慧,克勤克俭,深肖朕躬,宜承鸿业。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孙,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诏书朗朗,宣告了大明帝国未来继承人的最终确定。朱允炆身着皇太孙礼服,在百官注视下,恭敬叩首,接过那重于千钧的册宝。他脸色肃穆,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深处的一丝惶然,仍泄露了内心的巨大压力与不真实感。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偶尔躲在先生身后的皇长孙,而是真正被推至天下万民之前的帝国储君。
古潼站在文官队列中,垂眸敛目,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更加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从这个时刻起,朱允炆面临的挑战才真正开始。
(二)
册封礼成,诸王归藩便提上了日程。即便心中各有盘算,秦王、晋王、周王等也不得不开始打点行装,准备离开京师这块是非之地。皇宫内外,弥漫着一种喧嚣又压抑的离别气氛。
燕王府邸内,朱棣面色平静地指挥着仆从收拾行装,但紧抿的嘴角和偶尔掠过窗外的冷厉目光,显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父皇最终的选择,彻底打碎了他内心深处或许曾有过的、不愿承认的期望。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和被排除在核心权力之外的愤懑,在他胸中翻涌。
“王爷,一切准备就绪,明日便可启程。”心腹低声禀报。
朱棣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他独自站在庭中,望着南京城的天空,眼神复杂。失败了吗?不,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现在才拉开序幕。
(三)
而在东宫一角,却发生着与这宏大叙事格格不入的微妙情愫。
徐至谦也即将随燕王北返。临行前夜,他鬼使神差地绕到了东宫外围,那个他曾与沈白浪数次不欢而散的地方。却见沈白浪正靠在一棵树下,手里抛玩着一枚小小的、形状古怪的金属零件(来自某个被拆解的现代小玩意儿),神情是罕见的落寞,少了平日的跳脱不羁。
两人视线撞上,都是一愣。
空气凝固了片刻。徐至谦惯常的训斥和沈白浪习惯性的反唇相讥都没有出现。
沈白浪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要走了?”
徐至谦沉默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这个,”沈白浪忽然将手里的零件抛给徐至谦,“留着……辟邪。”他的话依旧别扭,但那眼神里却没了平日的挑衅,反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徐至谦下意识接住,那金属冰凉硌手,形状奇特。他本该斥其“怪力乱神”、“不成体统”,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生硬的:“……北平苦寒,你自己……保重。”
沈白浪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放心,小爷我命硬得很。”
没有再多言,徐至谦紧紧攥住那枚零件,猛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依旧挺拔,耳根却微微泛红。沈白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久久没有动弹。一种无声的、跨越了立场和性格鸿沟的理解(或者说妥协),在这古怪的告别中悄然滋生。
(四)
燕王离京当日,仪仗煊赫,百官相送于城外长亭。场面盛大,却难掩其中的暗流与尴尬。
古潼作为东宫近臣,亦在送行之列。在一片程式化的告别声中,他缓步上前,对着端坐马上的朱棣,躬身行礼:“臣,恭送燕王殿下。殿下镇守北疆,劳苦功高,此去路途遥远,万望珍重。”
朱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看穿。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古先生……如今是太孙殿下的肱骨之臣了,前途无量啊。本王在北平,也会时时听闻先生辅佐太孙的佳话的。”话语中的试探和隐隐的威胁,不言而喻。
古潼面色不变,坦然迎着他的目光,语气依旧恭敬,却暗藏机锋:“殿下过誉。臣才疏学浅,唯知尽心竭力,辅佐太孙,效忠陛下,保我大明江山永固,北疆安宁。殿下雄才大略,威震漠北,乃国之柱石,有殿下在,北地可保无虞,陛下与太孙方能安心。”
他这番话,看似谦恭,实则绵里藏针。既表明了自己和朱允炆的立场(效忠陛下),又点出了朱棣的职责(安守北疆),更暗含了一层意思:只有你安分守己,朝廷(太孙)才能安心。
朱棣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他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却未达眼底:“好!说得好!好一个‘保我大明江山永固’!先生之言,本王记下了。但愿……你我日后,皆能如愿。”
两人目光再次交锋,一切尽在不言中。在这公开的送别场合,一次短暂的、看似礼貌的交谈,却为未来可能的合作(或者说对抗与制衡)埋下了深远的伏笔。他们都清楚,今日一别,绝非终点。
旌旗招展,马蹄声碎。燕王朱棣带着他的野心与不甘,踏上了返回北平的路。而留在京师的古潼,则转身,走向那更深、更复杂的宫廷漩涡中心。新的棋局,已然展开。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