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正准备用六队狗淹死对面。
屏幕上，虫族的洪流已经冲上了神族的高地，胜利近在咫尺。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嘲讽对面手残的台词。
“砰！”
宿舍的金属门被一脚踹开，整个门框都在嗡嗡作响。
路明非吓得一哆嗦，鼠标差点飞出去。门口站着诺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满脸寒霜，那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剥了。
“你还在这里打游戏？想死吗！”诺诺的吼声穿透了耳机里的厮杀声，“没听到钟声？”
路明非这才手忙脚乱地摘下耳机。
“嗡……嗡……嗡……”
一种短促、激烈、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钟声灌进他的耳朵。这声音让他心脏一紧，有种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他甚至来不及退出游戏，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被诺诺拽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他一边被拖着跑，一边喘着气问。宿舍外的走廊上，一个个矫健的身影正朝着同一个方向冲刺，没人说话，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在地板上敲击，像一支奔赴刑场的军队。
“能敲响这钟声的，只有一种事。”诺诺的侧脸在夜色里绷成一道坚硬的线条，“死人了，或者，马上就要死人了。”
当路明非被半推半搡地冲进图书馆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这里站满了人。芬格尔那个八卦党居然一脸肃穆，恺撒和他的学生会成员们站得笔直，像是等待检阅的仪仗队。另一边，楚子航抱着一柄长刀，闭着眼睛，仿佛一尊雕塑。所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A级血统精英，此刻都聚集在这里，组成一个沉默的方阵，散发出的气场让整个空间都为之凝固。
路明非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哈士奇。
图书馆中央，巨大的总控屏幕上，正缓缓旋转着一座建筑的三维模型。那是一座用青铜浇筑的宫殿，充满了非人的、扭曲的几何学结构，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像是某个克苏鲁游戏里的最终场景。
屏幕右上角，一个鲜红的数字正在无情地跳动。
19:47。
一个身影站在屏幕前，背对众人。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形瘦高，一个覆盖了半张脸的呼吸面罩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一根粗大的管子连接着身后一个发出轻微嘶嘶声的方形设备。那嘶嘶声，是此地唯一的声响。
执行部教授，冯·施耐德。
路明非在入学教育的资料上见过他。一个被龙族诅咒，只能靠机械活着的男人。一个传奇，也是一个怪物。
“晚上好，各位。”
施耐德没有转身。他的声音通过面罩里的扬声器传出，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像是直接用代码合成的。“打扰各位的时间，我很抱歉。但情况紧急，我们没有时间寒暄。”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屏幕上的青铜宫殿。动作精准，没有一丝多余。
“长江三峡，水下五十米。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巢穴。两小时前，我们的两位A级专员，叶胜和酒德亚纪，在执行勘探任务时被水下地震卷入其中，目前被困。”
人群中响起一阵极轻微的、被强行压抑的骚动。叶胜和酒德亚纪，路明非听过，学院里有名的情侣档专员，A级中的精英。
“屏幕右上角的倒计时，不是他们氧气的总剩余时间。”施耐德的话语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众人最后一丝侥幸，“那是剔除了上浮减压时间后，我们仅剩的，可以用来寻找出口的时间。时间归零，他们就会死。”
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旁边，一张模糊的图片被放大。像是一面青铜墙壁的拓印，上面布满了繁复扭曲、如同噩梦造物般的文字。
路明非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疼。这玩意儿比他高数课本上的微积分符号还抽象。
“这是酒德亚纪专员在通讯中断前，用生命传回的唯一一张照片。我们推测，这是青铜城的铸造碑记，上面可能记录着这座宫殿的结构图。”
施耐德终于缓缓转过身。
呼吸面罩后，那双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角落里还在喘气的路明非。那目光没有温度，像CT扫描仪，能穿透皮肉，直视你的骨骼和血脉。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着一件神话般的事情，“集中你们所有的精神，看着这些龙文。你们的血统越高，与它们产生共鸣的几率就越大。在3E考试中，你们已经体验过这种共鸣，我们称之为‘灵视’。”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灵视？3E考试？他不就睡了一觉吗？还做了个很不错的梦。难道说……睡觉就是我的灵视？用睡觉来救人？这是什么国际玩笑？
“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通过灵视，在脑中构建出宫殿的地图，找到出口。”
死寂。彻彻底底的死寂。连施耐德的维生装置发出的嘶嘶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项任务的本质——这不是救援，这是一场献祭。用几十个A级天才的精神力，去撞那扇名为“奇迹”的、亿万分之一可能被撞开的大门。
一个金发学生，似乎是学生会的人，忍不住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发颤：“教授，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要破解这种复杂度的龙文，一个语言学家团队可能需要十年，甚至更久！”
“你说得对。”施耐德竟然承认了，“按正常流程，需要十年。或许一百年。”
他顿了顿，抬手指着那个刺眼的倒计时，数字已经变成了17:30。
“但现在，我们只有不到二十分钟。”
“如果失败，叶胜和酒德亚纪的牺牲将是我们的责任。学院的英灵殿里，会为他们留出两个新的位置。他们的照片会被挂上墙壁，供后人瞻仰。”施耐德的声音依旧平稳，却让路明非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而你们，将是这一切的见证者。是你们，在他们生命最后的时刻，没能创造奇迹。”
这句话里没有威胁，只有陈述。但这种陈述，比任何威胁都更加沉重。它将一把无形的枷锁，扣在了在场每个人的脖子上。
“现在，开始。”
没有人再说话。
那个金发学生脸色煞白地闭上了嘴。
恺撒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楚子航睁开了眼睛，目光如刀，直刺屏幕。
路明非，这个刚刚还在状况外的废柴，也被这股巨大的压力裹挟着，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张扭曲的龙文图片上。
他什么也看不懂。
那些文字像一群活着的、扭动的虫子，看得他一阵反胃。
巨大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图书馆，空气稀薄得让他无法呼吸。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张图片，而是在凝视一个深渊。
深渊，也在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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