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久梦:初醒是缘劫 > 第三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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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梦背着画板,脚步轻快地踏出临水民宿。

清晨的阳光刚刺破薄雾,青石板路上还凝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踩上去带着点微凉的滑。

她深吸一口气,江南特有的清新气息瞬间灌满鼻腔——那是新抽芽的柳丝味儿,混着河水的潮气,还有远处早点摊飘来的糯米香,勾得人心里发痒。

“这地方,简直是为画画而生的。”她嘀咕着,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作为A大美术系的大三学生,兼小有名气的自由插画师,初梦对美景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河岸两旁的垂柳像刚睡醒的姑娘,嫩黄的枝条垂到水面,风一吹就轻轻撩拨,把水里的阳光碎成一片金斑,看得她手痒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掏出画板来。

不远处的弓形石桥爬满了青苔,桥面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像个集市。

穿蓝布衫的小伙挑着担子吆喝,荆钗布裙的阿姨挎着竹篮讨价还价,还有几个戴遮阳帽的游客摇着折扇,假装成古代书生拍照,脚步声、笑闹声、叫卖声混在一起,活活就是一幅流动的《清明上河图》。

“就是这儿了!”初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对岸——几树桃花开得正疯,粉白花瓣被风卷着飞,像下雪似的飘进河里,刚巧和桥下摇过的乌篷船撞个正着。

船头的艄公叼着烟袋杆,哼着听不懂的小调,竹篙轻轻一点,水面就漾开一圈圈涟漪,把这景致晕染得跟水墨画似的。

她攥紧画板,刚要上桥,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

“姑娘,你印堂发黑,是大凶之兆!”

初梦回头,见是个白胡子老头,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褂子,手里拄着根光溜溜的竹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表情严肃得吓人。

“大爷,”她挣了挣手腕,笑道,“算命就算了吧,我赶时间呢。”

“你不能过河!”老头不仅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语气急得像是要着火,“过去就没命了!”

初梦哭笑不得:“大爷,我不过河才没命呢——杂志社催了半个月的画稿,今天不交,编辑能把我吃了!”

老头定定看了她几秒,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她胳膊上一缠。

初梦低头一看,是条红绳拴着的八卦玉,黑白两色,只有花生米大小,贴在皮肤上凉凉的。

“这玩意儿……”她刚想问多少钱,老头已经转身钻进人群,三步两步就没影了。

“怪人。”初梦摇摇头,也没当回事,抓紧画板就往桥上冲。

刚跑到桥中间,身后突然炸开一声喊:“抓小偷啊!别让他跑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初梦下意识往旁边躲,可还是被一个戴黑帽子的男人狠狠撞在肩膀上。

那人力气大得吓人,她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往后倒,后腰“咚”地撞上桥栏,疼得她眼冒金星。

余光里,她看见那男人手里攥着个女士皮包,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下一秒,天旋地转。

初梦感觉自己像片叶子似的飞了出去,紧接着“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冰冷的河水瞬间涌进鼻子、嘴巴,窒息感像只大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咙。

模糊中,她好像看见胳膊上那块八卦玉在水里亮了一下,像颗突然炸开的星星。

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时,入目是绣着缠枝莲的藕荷色纱帐,朦胧得像蒙着层水雾。

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药味,混着点甜腻的合欢香,呛得初梦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一动,周遭立刻响起细碎的环佩叮当,紧接着,几张敷着厚厚脂粉的脸便凑了过来,鬓边的珠翠晃得她眼睛发疼。

“醒了!梦姑娘可算醒了!”

一个柔得发腻的声音响起,初梦费力地转头,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丹凤眼。

说话的女人穿件葡萄紫的锦缎褙子,领口袖边滚着圈金线,约莫四十岁年纪,眼角虽有细纹,却被精致的妆容掩去,只余下沉淀多年的风情——那是种阅尽千帆的妩媚,带着点不动声色的精明。

“这是……何处?”初梦的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声音嘶哑得厉害。

她记得自己掉进了河里,难不成是被这人救了?可这古色古香的房间,怎么看都不像医院。

“这是我的揽月楼呀。”女人掩唇轻笑,蔻丹染红的指甲轻轻点了点床沿,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妹妹可算醒了,不然姐姐可要担心坏了。”

说着,她挥了挥手,旁边立刻有个小丫鬟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苦得人舌根发麻。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初梦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她。

这女人的笑看着温和,眼底却像藏着钩子。

“咯咯咯……”女人笑得更欢了,眼波流转间扫过她苍白的脸,“梦姑娘这是跟姐姐玩起失忆的把戏了?也罢,姐姐便帮你回想回想——那日你漂在河上,可是哭着求我救你,还说只要能活下来,便以万金相报呢。”

梦姑娘?万金?

初梦心头一懵,脑子里像塞进了团乱麻。

她明明叫初梦,不是什么“梦姑娘”,而且她浑身上下加起来,也凑不齐一万块,更别说“金”了。

“桃妈妈,”旁边一个穿葱绿纱衣的年轻女子嗤笑一声,鬓边的珍珠花随着摇头晃得厉害,“依我看,她怕是落水时把脑子摔坏了,竟说些胡话。”

“许是刚醒,还没缓过神来。”被称作桃妈妈的女人——也就是桃夭,淡淡瞥了绿衣女子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警告,“都散了吧,让她好生歇歇。如意,你留下伺候。”

环佩声渐渐远去,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只剩下一个穿青布裙的小丫鬟站在角落,约莫十五岁年纪,梳着双丫髻,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眼睛,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像口深不见底的井。

初梦环顾四周,心一点点沉下去。

雕花的梨木窗棂,描金的梳妆台,铜镜里模糊的倒影……这陈设,分明就是古装剧里的青楼布景。

不会吧……她穿越了?

这种只在小说里看到的情节,竟真的砸到了自己头上?

初梦猛地抬起手,想揉揉发疼的额角,却在看到手腕时僵住了——小臂内侧的八卦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块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胎记,形状竟和那玉石上的八卦分毫不差。

她的手也变了。

比原来的手更纤细,更白皙,指节却透着点长期营养不良的脆弱,掌心甚至还有层薄薄的茧,像是常年练琴留下的。

初梦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扑到梳妆台前。

铜镜打磨得不算光亮,却足够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眉眼依稀有几分原来的影子,却更纤细,更妩媚,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像只受惊的狐狸,带着股惹人怜爱的风情。

脸颊比原来消瘦许多,下巴尖得硌手,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披在肩上,几乎垂到腰际,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这不是她的身体。

“你叫如意是吗?”初梦猛地回头,看向角落里的小丫鬟,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意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是。”

“这里到底是哪里?”初梦几步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什么国家!”

父母找不到她该有多着急?

画板还在河边呢,那可是她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

还有杂志社的画稿……

“此处是镜朝的梦周国,都城临安。”如意的手被她抓得生疼,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敢挣扎,眼神里带着点困惑,像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

镜朝?梦周国?

初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历史系的室友没提过这个朝代,看来是个架空的时空。

“你可知我是谁?”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拉着如意走到床边坐下。

这小丫鬟看着实在可怜,脸上没什么血色,手背上还有块淡淡的淤青,眼神里的早熟让初梦想起十五岁的自己——那时她还在爸妈面前撒娇,为了画坏一张画哭鼻子呢。

如意在揽月楼显然是个小透明,相貌平平,嘴也不甜,既成不了头牌,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平日里怕是没少受欺负。

此刻被初梦拉着坐下,她竟有些无措,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你别怕,”初梦放柔了声音,眼神也染上几分真切的暖意,像个邻家姐姐,“咱们就说说话,好不好?”

如意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我是谁?”初梦又问了一遍,声音轻得像羽毛。

“姑娘是醉香楼的头牌,梦姑娘。”如意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怯怯的困惑,却很温顺,“在梦周国,无人不知姑娘的大名。”

从如意断断续续的讲述里,初梦终于拼凑出真相。

这具身体的原主叫“梦姑娘”,是梦周国顶级青楼醉香楼的头牌,因只卖艺不卖身而名声在外。

而这揽月楼,并非青楼,而是“技馆”——与青楼不同,技馆里的女子靠才艺为生,绝不出卖身体,常有文人雅客、甚至官府中人在此聚集,故而还兼做消息买卖的生意。

至于原主为何会出现在梦周国的河里,如意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桃夭救她时,她浑身湿透地漂在集市后的河面上,嘴里反复念叨着“救我,万金相报”,说完便昏了过去。

“那条河……在何处?”初梦的心猛地一跳,抓住如意的手追问。说不定跳回那条河,就能回去了!

“就在集市后面的街道旁。”如意刚说完,初梦已经猛地站起身,往门口冲去。

可刚拉开房门,就被两个铁塔似的壮汉拦住了去路。

他们穿着黑色短打,手臂上的肌肉鼓鼓囊囊,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梦姑娘需静养,有事吩咐便是。”左边的壮汉开口,声音像闷雷,震得初梦往后退了两步。

软禁?

初梦的手脚瞬间冰凉,只能讪讪地退回房间,跌坐在床上。

“姑娘若拿不出万金,桃妈妈是不会放您走的。”如意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声提醒道,语气里带着点同情。

初梦抬头看了看她,忽然扯出个笑容:“我会走的!你要是想走,我会带你一起。”

这话一半是安慰如意,一半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