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夜。我站在苏晴家楼下,看着她的影子在窗帘后走来走去。她明天就要转学,行李箱轮子碾过木地板的声音隔着三层楼都听得见。
书包里的粉笔灰盒子很轻。和当年她倒进我饭盒里的分量一样,连牌子都没变。我数着她房间灯开关的次数,十七下——正好是她往我课桌里塞死老鼠的次数。
凌晨三点,她终于关灯。我戴上手套,撬开她家信箱。里面躺着封没贴邮票的信,信封上印着陈氏集团的logo。信纸上的油墨味很重,陈昊的字迹歪歪扭扭:【我爸出事了,别联系】。
我把粉笔灰盒子塞进她书包侧袋。拉链头挂着她最喜欢的兔子挂件,绒毛已经脏得发黑。盒底贴了张便签纸,上面是陈昊家公司的股票代码。
清晨的公交站台空无一人。苏晴拖着箱子走过来时,眼睛肿得像桃子。她校服领口别着新校徽,金属别针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这么早啊。她嗓子哑得厉害。
我点点头,把耳机音量调大。财经广播正在播报陈氏集团破产的消息,主持人提到关键证据是一支限量版钢笔。苏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指死死攥住书包带子。
校门口停着辆搬家公司的车。苏晴妈妈正往车上扔纸箱,有个箱子裂开了,里面掉出几本《三好学生证书》。风吹开证书内页,露出粘贴痕迹明显的照片——全是P上去的。
听说陈昊被退学了。我摘下一边耳机。
苏晴的指甲掐进掌心。她书包侧袋的拉链开了一条缝,粉笔灰正慢慢漏出来,在她白色球鞋上留下灰色痕迹。
关我什么事。她声音发抖,我和他不熟。
手机突然震动。陈昊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我爸说是那支笔害的】。附图是他父亲被捕的新闻截图,嫌疑人签字栏里,钢笔的墨迹晕染得很特别——那是我前世生日时,陈昊施舍给我的礼物。
苏晴的搬家车开走时,我按下了发送键。匿名邮件里附着段录音,是去年她跟陈昊炫耀往我饭盒加料的对话。收件人地址是她新学校的教务处。
正午的阳光很刺眼。我坐在便利店窗前,看着电视里重播的陈氏集团新闻发布会。陈昊站在他父亲身后,西装袖口沾着咖啡渍。当记者问到那支作为证据的钢笔时,他突然抬头看向镜头,眼神像是穿过屏幕在找我。
玻璃门叮咚一声响。张老师拿着杯美式咖啡坐下,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
陈董事被捕前签了份文件。他推过来个U盘,关于去年化学竞赛的。
U盘外壳刻着林氏药业的logo。我插进电脑,里面是段监控视频:林小满的父亲把信封塞给陈董事,信封口露出保送名单的一角。拍摄日期是去年我被取消资格的前一天。
对了。张老师站起身,苏晴的新学校刚来电话。
他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窗外,搬家公司的车正驶过十字路口,苏晴的脸贴在车窗上,茫然地望着学校方向。她书包侧袋完全开了,粉笔灰在车厢里扬起一小片烟雾。
手机又震了。是陈昊的号码,但发信人显示是警方官方账号:【嫌疑人要求见你】。附件是张钢笔的特写照片,笔尖处刻着行小字——给我最爱的昊,落款是林小满的生日。
我关掉手机。便利店电视开始播放下一则新闻:某中学女生转学途中突发哮喘,疑似粉尘过敏。画面里救护车的红灯一闪一闪,照亮了掉在车座下的粉笔灰盒子。
盒底便签纸上的股票代码,在警用强光手电下清晰可见。
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我站在教学楼拐角,看着工人们搬走林小满的课桌。桌面上的涂鸦还在——清华保送四个字被她用指甲刮花了,木屑卡在指甲缝里,像干涸的血痂。
落了这个。清洁工阿姨递来一个信封。我道谢接过,指腹摸到里面录音带的轮廓。信封背面蹭了块口红印,和林小满今早涂的颜色一样艳。
教室空了大半。她的座位抽屉里还粘着几根头发,发梢分叉严重,和前世她拽我头发时留在指缝里的一样。我把录音带放进去,按下播放键。磁带转动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回来拿东西的她听见。
喝啊,装什么清高!录音里林小满的声音带着醉意,陈少都发话了,你今天不喝完这瓶,明天就别想进教室门!
背景音里陈昊的笑声刺耳:录下来录下来!
脚步声突然停在门口。林小满的呼吸声变得很重,她今天没喷香水,身上只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录音正好放到她指挥人按住我胳膊那段,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骨头断裂。
是你......她指甲抠进门框,美甲片崩飞了一块,你当时明明喝醉了!
我转过身,校牌不小心掉在地上。背面朝上,露出去年今天的日期——那天她往我课本上泼红墨水,说是给我醒醒酒。
录音带转到最后一段。背景音里陈昊正说:放心,我爸跟校长打过招呼了,保证让她背处分。林小满笑着应和:谁让她不识相,跟我争保送。
她突然冲过来抢录音带。我侧身避开,她扑空时撞翻了讲台上的粉笔盒。白色粉尘扬起来,落在她黑色连衣裙上,像极了前世她往我头上倒的粉笔灰。
你以为这就完了?她声音发抖,我爸只是暂时——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屏幕上跳出新邮件提醒:【林氏药业破产清算通知】。发件人是法院,抄送列表里赫然列着她刚拿到预录取的大学邮箱。
我按下发送键。剪辑版的录音已经传到大学论坛,标题是《某预录取新生霸凌实录》。上传进度条走到100%时,林小满的尖叫和手机提示音同时响起。
不!她疯狂点击屏幕,他们不能取消...
走廊传来脚步声。校长带着几个老师快步走来,手里拿着印有校徽的信封。林小满后退两步,后背撞上窗户。阳光透过她稀疏的发丝,在地板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
林同学。校长语气平静,这是你的退学文件。
她抓过信封就撕。纸张破裂的声音和录音带里玻璃碎裂的声响重叠在一起。碎片落在地上,我弯腰捡起一片,正好是处分原因那栏:学术不端四个字被钢笔重重划破了纸面。
林小满突然安静下来。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早就计划好的。
我没回答。窗外响起汽车喇叭声,她父亲的奔驰停在楼下,车门上贴着法院封条。驾驶座坐着个陌生人,正把司法拍卖的牌子挂在后视镜上。
她跑出教室时掉了只高跟鞋。我把录音带塞回她课桌,磁带背面用荧光笔写着行小字——和前世她在我课本上写的一模一样:活该。
教学楼外突然下起大雨。林小满光着脚在操场上跑,连衣裙被雨水淋透,贴在身上像层苍白的皮。她摔了一跤,泥水溅在脸上,和当年我被推倒时的样子分毫不差。
手机又震了。大学论坛的回复数正疯狂上涨,最新一条是陈昊的小号:【这女的声音好像我前女友】。配图是他和林小满在KTV的合照,日期显示是上周——他父亲被捕前一天。
雨幕中,那辆贴着封条的奔驰缓缓驶离。林小满追着车跑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向教学楼。隔着重重雨帘,她嘴唇动了动,口型分明是:我记住了。
我举起手机,拍下她狼狈的样子。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下意识抬手挡脸——无名指上的钻戒不见了,只剩一圈淡淡的戒痕。
那是陈昊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前世同一天,他们在我课桌上刻了婊子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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