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剑昔何年 > 第三章 白衣剑仙?万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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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叫头遍时,柴房里的挣扎声把李修崖从浅眠中拽醒。他摸了摸枕边的斧头,冷铁的触感让混沌的脑子清明几分——昨夜捆在柱子上的黑衣人醒了,嘴里塞着的破布被挣得“呜呜”作响,麻绳勒得手腕发红,眼里却燃着狠戾的光。

“安分些。”李修崖踹了踹那人的腿,黑衣人猛地抬头,唾沫星子喷在他裤腿上,含糊的咒骂从破布缝里挤出来。他没再理会,转身往迎客楼走。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挑着豆腐脑担子的老汉已在街上吆喝,热气混着晨露漫过来,倒让他胳膊上的旧伤疼得更清楚了。

后厨里,刘掌柜正对着账本唉声叹气,王启明站在一旁捻着胡须,见他进来,两人同时停了动作。

“人没跑吧?”刘掌柜放下账本,指节在桌上敲出轻响。

“捆着呢。”李修崖道,“他是城防营的,半夜摸进我屋里,举着刀就砍。”

王启明推了推松垮的眼镜:“王校尉那人,向来是睚眦必报。王公子吃了亏,他断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会动杀心……”

“那现在怎么办?”李修崖攥紧了拳头。他不怕打架,可迎客楼是刘掌柜半辈子的心血,不能被他连累。

刘掌柜叹口气,从钱箱里摸出个沉甸甸的布包:“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你把人放了,送他回营里,就说‘误把公差当贼,纯属误会’。咱们小老百姓,跟官家人硬碰硬,得不偿失。”

李修崖捏着布包,银子硌得手心发烫:“可他们要杀我。”

“我知道。”刘掌柜拍他的肩,掌心的老茧蹭得他脖子发痒,“但忍一时风平浪静。等这事过了,我再想法子给你寻个安稳去处。”

王启明也道:“刘掌柜说得是。王校尉虽贪暴,却也爱面子,拿了银子,多半会暂时收手。你且先避避风头。”

李修崖咬了咬牙,终是点头。他回柴房解开黑衣人,把银子塞进对方怀里:“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此事到此为止。再敢找迎客楼麻烦,我李修崖奉陪到底。”

黑衣人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捏着银子骂骂咧咧地走了,那背影里的怨毒,像根针戳在李修崖心上。他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回到前堂时,几桌客人正聊得热闹。邻桌两个穿短打的汉子嗓门最大,说城防营昨夜丢了人,王校尉在营里摔了茶碗,放话要把“胆大包天的小杂种”扒皮抽筋。

“崖哥,别听他们胡咧咧。”狗剩端着茶壶过来,踮脚往他手里塞了个温热的菜团子,“赵大叔说了,真要打起来,集市上的张屠户、卖糖葫芦的李伯,都能来帮忙。”

李修崖咬了口菜团子,玉米面的粗糙混着萝卜丝的清爽,堵得嗓子眼发暖。他摸了摸狗剩的头,这孩子爹娘早亡,在迎客楼打杂混口饭吃,却比谁都懂得护着人。

正擦桌子时,门口进来个背药箱的老者,须发花白,长衫洗得发灰,却腰杆笔挺。老者径直走到他面前,眯眼打量半晌:“你便是李修崖?”

“老先生认识我?”李修崖一愣。

老者从药箱里摸出个青瓷小瓶,塞到他手里:“赵老栓托我给你的,说是比你现在用的伤药好。”不等他道谢,老者突然扣住他的手腕,三指搭在脉上,指腹的老茧硌得他皮肤发麻。

“脉象虚浮如飘絮,却隐有锐气相冲……”老者眉头微蹙,“是练过内功的底子,可惜丹田受损,经脉淤塞,像是中了‘锁脉散’。”

“锁脉散?”李修崖心头一震,后脑勺的钝痛又涌上来,“这毒……会怎样?”

“慢性毒药。”老者松开手,从药箱里翻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草药,“能锁人功力,蚀人记忆,久了便会心智昏聩,形同废人。你失忆之事,多半与此有关。”

李修崖攥紧了青瓷瓶,指节泛白。原来不是伤,是毒!那些追杀他的人,不仅要他死,还要他像个傻子一样忘了自己是谁!

“可有解药?”他声音发颤。

老者指着纸上一株带露的青草:“需以‘清灵草’为引。只是这草只长在万兽山深处,那里猛兽成群,还有山贼盘踞,寻常人去了,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

“万兽山在哪?”李修崖抬头,眼里的光像淬了火,“我去。”

“胡闹!”刘掌柜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的算盘“啪”地砸在桌上,“万兽山离这三百多里,光路上的黑风口、断魂桥,就够你喝一壶的!你现在这身子骨,去了就是喂狼!”

老者也道:“小伙子莫急。锁脉散发作缓慢,我会托药商留意清灵草,或许能从他们手里买到。”

李修崖知道他们是好意,可胸腔里的火压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对老者作揖:“多谢老先生指点。无论多难,这清灵草,我必须得弄到手。”

老者叹口气,背起药箱:“你若真要去,切记避开黑风口的‘过山虎’,那伙山贼专劫独行客,心狠手辣。”说罢,摇着头走了。

这一天,李修崖干活时总走神。擦桌子的抹布差点掉进汤碗,端菜时差点撞翻酒坛,刘掌柜瞪了他好几眼,却终究没说重话。他反复回想老者的话,锁脉散、清灵草、万兽山……这些词像钥匙,撬开了记忆的细缝——他似乎去过一个满是药香的山谷,雾气里飘着紫色的花,跟老者纸上画的清灵草有几分像。

傍晚收工,赵老栓在街角的老槐树下等他,手里拎着个蓝布包。见他过来,赶紧把他拉到树后,打开布包:里面是件半旧的劲装,针脚细密,显然是改过的;还有把三寸长的匕首,鞘上镶着块磨得发亮的铜片。

“这劲装是我年轻时跑镖穿的,你比我瘦,我让内人改了改,合身。”赵老栓把布包往他怀里塞,“匕首是防身用的,城里不太平,你揣着。”

李修崖捏着劲装的布面,粗布磨得手心发痒:“大叔,这太贵重了……”

“拿着!”赵老栓眼睛一瞪,“我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待在迎客楼屈才了。王校尉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你早做打算。”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万兽山的事,我听说了。我认识个退隐的老镖师,姓周,明天我带你去见他,让他给你讲讲路况。”

李修崖喉咙发紧,想说谢谢,却被堵住。在这举目无亲的城里,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倒成了他的亲人。

“对了。”赵老栓忽然想起什么,“你昨天打王公子那身手,看着像练过剑法。你那玉佩,能让我瞅瞅不?”

李修崖掏出玉佩,月光下,玉质透亮得能映出树影。赵老栓捏着玉佩翻来覆去地看,指尖在背面的龙纹上摩挲,突然“咦”了一声:“这龙纹……我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李修崖心提了起来。

赵老栓皱着眉想了半天,一拍大腿:“二十年前,有个穿白衣的剑客路过云曦城,剑鞘上就刻着这样的龙纹!那人可神了,一人一剑,挑了黑风岭的山贼窝,临走时留了句话,说‘龙潜于渊,剑出于鞘’,当时好多人都听见了。”

“白衣剑客?”李修崖追问,“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赵老栓摇头,“只听人叫他‘剑仙’。后来听说他去了北边,跟魔教的人斗,就没音讯了。”

剑仙?魔教?李修崖把这两个词刻在心里。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过去,就藏在这些遥远的传说里。

回到住处,他把劲装换上,果然合身。握着匕首比划了几下,手腕转动间,竟有种说不出的顺畅,仿佛这匕首本该就在他手里,而他要刺的,是空气中某个看不见的敌人。

夜深时,他又入梦了。这次的梦格外清晰:他站在雪山之巅,白衣胜雪,手里握着柄长剑,剑穗是银白的;对面立着个黑衣人,蒙面,剑穗漆黑如墨——跟上次梦里的一模一样!

“交出剑谱,留你全尸。”黑衣人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

“有本事,自己来拿!”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清冽如冰。

两剑相交,寒光劈开风雪,他的剑刺穿了对方的肩膀,对方的剑却擦着他的咽喉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李修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粗布衫。他低头一看,匕首不知何时被攥在手里,刀尖直指窗外,而手臂的姿势,正与梦里挥剑时分毫不差!

他终于确定,自己不仅是剑客,还是个厉害的剑客。而追杀他的人,十有八九是梦里的魔教。

“剑谱……”他摸着怀里的玉佩,突然想起什么。他把玉佩凑到油灯下,指尖抚过正面的“剑”字,又摸向背面的龙纹。当指尖划过第九条龙的眼睛时,玉佩突然泛起一层淡白的光晕,正面的“剑”字竟慢慢隐去,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纹路——那是些招式图谱!有劈、砍、刺、挑,还有些扭曲的步法,旁边似乎还有蝇头小字,只是太小,看不清。

“真的是剑谱!”他激动得手发抖。原来剑谱一直藏在玉佩里!

他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收好,心却沉了下去。知道剑谱在他手里的,恐怕不止他一个。王校尉、魔教、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一旦暴露,他只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不能再待在云曦城了。”李修崖打定主意,“必须尽快去万兽山,找到清灵草解毒,恢复功力,然后查清真相,报仇!”

他连夜收拾东西:玉佩贴身藏好,匕首别在腰后,赵老栓给的银子和刘掌柜那五十两都塞进怀里。走到狗剩床边,看着孩子熟睡的脸,他从怀里摸出那锭五十两银子,轻轻放在枕头下——这是他唯一能留下的了。

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漏风的屋子,李修崖推开门,融入沉沉夜色。月光像层薄霜,洒在他身上,也照亮了前方的路。他知道前路艰险,却再无迷茫。

他是李修崖,一个剑客。他要去万兽山,找清灵草,解锁脉散,然后用手里的剑,劈开所有迷雾,找回失去的一切。

夜风穿过街巷,像在为他送行。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被晨露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