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战正在和刘勋、周平等人商议如何处置那六万多名俘虏。
听到这话,他放下手中的笔,脸上没什么表情。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这一战,打得太漂亮了,漂亮到已经超出了某些人能够容忍的极限。
“走吧,去会会这位使者。”
王战整理了一下衣甲,带着众人迎了出去。
“北境守备王战,恭迎天使。”王战带着众人,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那宦官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了王战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就是王战?看着倒是年轻。咱家姓黄,奉陛下之命,前来犒劳三军,并核查战功。”
他刻意加重了核查两个字。
“黄公公一路辛苦。”王战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大帐奉茶。”
黄公公却没有动,他的目光越过王战,看到了他身后五大三粗,一脸不爽的孙大牛,又看到了旁边一脸精明,却同样保持着警惕的刘勋。
“王将军,这雁门关大捷,真是天大的功劳啊。”
“不过咱家有些好奇,朝廷的援军还没到,王将军是如何以区区两万之众,击溃十万匈奴,还生擒了单于的?”
黄公公用拂尘轻轻敲打着手心,慢悠悠地问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孙大牛的牛眼一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刚要发作就被王战一个眼神制止了。
刘勋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感觉到了这位黄公公话里那毫不掩饰的恶意。
王战脸上依旧平静:“黄公公说笑了。我雁门关将士,浴血奋战,以五千兄弟的性命,才换来这场惨胜。”
“公公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城墙上还未干涸的血迹,去看看我们营中那五千个新立的灵位。”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让周围那些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士兵们,眼神都变了。
黄公公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干笑了一声:“王将军言重了,咱家自然是信的。只不过,这么大的功劳,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比如,王将军是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神兵利器?咱家可是听说,王将军手下有一种能削铁如泥的宝刀啊。”
他的目光,灼热地看向了王战腰间的那柄乌兹钢刀。
图穷匕见。
犒军是假,核查是假,冲着这乌兹钢刀和泼天的功劳来的才是真。
黄公公那双细长的眼睛,像两条盯上了肥肉的毒蛇,死死地锁在王战腰间的乌兹钢刀上。
那毫不掩饰的贪婪,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帐内的气氛,比之前面对匈奴大军时还要压抑。
刘勋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他混迹商场多年,最懂和气生财的道理,也最擅长与各路官僚打交道。
可眼前这个黄公公,身上那股子阴冷和蛮横,却让他感觉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他想开口打个圆场,说几句奉承话,却发现王战的气场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营帐,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战没有理会黄公公灼人的目光,他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递了过去。
“黄公公远道而来,车马劳顿,先润润嗓子。”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根本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深意。
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态度,反而让黄公公心里有些打鼓。
他本以为一个边关的武将,乍逢大胜,不是居功自傲,就是诚惶诚恐,哪一种都好拿捏。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他完全看不透。
黄公公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甲轻轻刮着杯壁,发出刺耳的声响。
“王将军,咱家还是想先看看那神兵。毕竟,这可是上报给陛下的首功之物,咱家得亲眼验看,才好为将军请功啊。”
他把请功两个字咬得极重,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请功就不必劳烦公公了。”王战淡淡地说道。
“战报我早已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至于如何封赏,自有圣上决断。我等边关武将,只知守土杀敌,不懂朝堂上的规矩。”
他这话,等于直接把黄公公伸过来的手给打了回去。
你不是来核查战功的吗?
对不起,战报已经送了,你来晚了。
你想拿这功劳当筹码?
对不起,我直接跟皇帝汇报,用不着你这个中间人。
“你!”黄公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顿,茶水溅出,烫得他身边的小太监一哆嗦。
“王战!你好大的胆子!”黄公公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咱家奉旨前来,代表的是陛下,你这般推三阻四,莫非是心中有鬼,想要拥兵自重不成?”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帐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孙大牛再也忍不住了,他往前踏出一步,瓮声瓮气地吼道:“你个不男不女的老阉货,在这里放什么屁!”
“我们老大带着兄弟们拿命换来的胜利,你张张嘴就想抢功劳?老子看你才是心中有鬼!”
他这一骂,可谓是石破天惊。
刘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脸都白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敢当面骂皇帝派来的使者是老阉货的猛人。
黄公公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孙大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
“大牛,退下。”王战呵斥了一声,但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
孙大牛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退了回去,但那双牛眼依旧像刀子一样刮在黄公公身上。
王战这才转向黄公公,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但说出来的话却更扎心。
“黄公公息怒,我这兄弟是个粗人,说话不过脑子。不过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军汉,确实不懂什么弯弯绕绕,谁对我们好我们就拿命去报答,谁要是想摘我们用命换来的桃子,那我们手里的刀可就不认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乌z兹钢刀。
锵的一声轻鸣,刀身出鞘,那瑰丽而妖异的花纹在营帐的火光下流转,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
黄公公和他身后的几名禁军护卫,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们虽然也是武人,但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感受过这种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实质般的杀气。
“黄公公想看刀,这便是。”王战将刀横在桌上:“此刀名为乌兹,乃是我手下工匠,呕心沥血,九死一生,方才锻造而成。”
“此战中,斩杀匈奴上将三十余名,饮血无数。”
黄公公的目光被那柄刀深深吸引,贪婪压倒了恐惧。
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想要去触摸。
王战却先一步将刀收了回来,还刀入鞘。
“此刀乃是我雁门关的镇关之宝,亦是斩杀敌酋的功臣,按我北境的规矩,是要供在英灵堂,受万千将士香火祭拜的。”
王战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公公若是想看,可以,等祭拜的仪式结束之后,我可陪同公公,去英灵堂瞻仰。”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刀你可以看,但那是祭奠我阵亡兄弟的圣物,你想把它当作战利品拿走?
门都没有!
黄公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碰到硬钉子了。
硬抢他没这个胆子。
王战身后站着的是几万刚刚打赢了血战,士气和忠诚度都达到顶点的骄兵悍将,他带来的这几百禁军,扔进去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刘勋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他堆起满脸的笑容,像个弥勒佛一样凑了上来。
“哎呀,黄公公,王将军,都是为朝廷办事,何必伤了和气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不动声色地塞到黄公公手里。
“公公一路辛苦,这是我们北境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给公公和各位禁军兄弟们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