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牛扛着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只是这笑容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
“少废话。在外面咱们都是雁门关的兵,都是王老大的兵。你的人也是老子的人。要是换老子的人快死了,你他娘的也得给老子救回来!”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张彪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了为什么北境的兵看起来像一群土匪,却有着惊人的战斗力。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身边的兄弟。
他们信奉的不是华丽的招式和森严的军纪,而是最原始,也最可靠的生存法则——团结。
“走!”张彪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主动走到队伍的后方,亲自断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回去的路,同样凶险,他们遭遇了两次小规模的追击,但在十人默契的配合下,都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临城的士兵不再是累赘,他们在张彪的指挥下,用标准的军阵配合着北境老兵的灵活游击,竟然发挥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当黎明的曙光,第一次抹上雁门关的城头时,这支伤痕累累的小队,终于拖着他们的俘虏,返回了营地。
王战一夜未睡,就站在城楼上等他们。
当他看到孙大牛和张彪一瘸一拐,却并肩走在队伍中的身影时,当他看到他们身后那些士兵,虽然个个带伤,眼神中却再无隔阂,反而多了一种生死与共的默契时。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干得不错。”王战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孙大牛嘿嘿一笑,张彪则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幸不辱命!”
审讯室里,周平亲自出马。
那名匈奴斥候嘴很硬,但周平的手段,能让石头开口。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得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绝密情报。
“老大,那家伙招了。”周平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
“匈奴单于呼延储,生性极其自大。他认为雁门关已是囊中之物,为了彰显自己的武功,也为了鼓舞士气,他决定在后天总攻发起之时,亲临前线督战!”
“他的王帐,不会设在后方的大营,而是会前移到距离城墙只有三里的一个高坡上,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战场!”
这个消息,让帐内的空气瞬间炽热起来。
李四的眼睛亮了:“他这是主动把脖子伸到了我们的刀口下啊!”
王战走到沙盘前,手指在那块代表高坡的模型上,重重一点。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周平的骑兵长途奔袭,直捣匈奴大营。
那样的风险极高,成功率不足三成。
可现在,目标主动前移了七八里地!
这短短的距离,却让计划的成功率,提高了数倍!
“传我命令!”王战的声音,在清晨的营帐中,显得格外清晰和坚定。
“全军饱餐一顿,好好休息,告诉兄弟们养足精神。”
“后天我们不守城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兄弟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去给匈奴人的单于,送一份开战以来最大的贺礼!”
决战之日,终于来临。
天色未明,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便笼罩了整个雁门关。
地平线上,黑色的潮水开始涌动。
“咚咚咚。”
沉重而压抑的战鼓声,从匈奴人的阵中传来,仿佛死神的心跳,敲击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上。
紧接着,大地开始颤抖。
十几座如同移动山岳般的攻城塔,在数千名奴隶和士兵的推动下,吱吱嘎嘎地向前移动。
在它们的身后,是更多的巨型撞车和密密麻麻,望不到头的匈奴步兵。
整个匈奴大军,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小小的雁门关一口吞下。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
临城来的新兵们,许多人脸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不住地颤抖。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阵仗。
那黑压压的军队,那遮天蔽日的旌旗,那如同山峦般压来的攻城塔,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战斗意志。
“都他娘的把腰杆给老子挺直了!”孙大牛的咆哮声在城墙上响起。
“怕个球,不就是一堆破木头架子吗?一会儿老大让你们看烟花!”
他的声音粗野,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感染力,让周围士兵的紧张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王战站在城楼的最高处,手持千里镜,神情冷峻。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狰狞的战争机器,直接锁定在了三里外的那处高坡。
在那里,一顶金色的,绣着狼头图腾的巨大王帐,已经搭建完毕。
帐前,一面巨大的单于旗幡在风中狂舞。
他甚至能看到,一群衣着华丽的匈奴贵族,簇拥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身影,走出了王帐。
呼延储,匈奴单于,他真的来了。
“老大,他们进来了。”李四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王战放下千里镜,点了点头。
匈奴人显然已经吸取了教训,他们驱赶着大量的奴隶走在最前面,用血肉之躯去触发那些埋设好的地雷。
“轰!”
第一声爆炸,在距离城墙八百步的地方响起。
一团火光和黑烟冲天而起,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奴隶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这声巨响,仿佛一个信号。
“轰隆!”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广阔的平原上此起彼伏地响起。
每一声爆炸,都代表着一条生命的终结,也代表着匈奴大军的前进道路上,又被清理出了一小块安全区。
场面血腥而残忍。
匈奴人对此却视若无睹,后面的奴隶在监工的皮鞭下,哭喊着麻木地继续向前。
攻城塔的推进速度虽然被大大减缓,但它们依旧在坚定不移地靠近。
“真他娘的狠啊。”刘勋在王战身边,看得手心冒汗。
这种用人命来消耗陷阱的打法,简单粗暴,却又无比有效。
“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们的急躁。”王战的声音,古井无波。
当最前方的攻城塔,终于艰难地推进到三百步的距离时,王战举起了手。
城墙上,所有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
“弓箭手!”张彪站在女墙之后,用尽全身力气怒吼。
他手下的千名临城弓箭手,和北境大营的弓箭手们混编在一起,早已引弓待发。
“放!”
随着王战的手臂猛地挥下。
“嗡。”
数千支箭矢,汇成一片乌云,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声,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朝着那些巨大的攻城塔和后方的步兵阵列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