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周,沈筠突然请了一个长假。
“去上海考试。”她发来消息,“回来带你吃蟹粉小笼。”后面跟了三个笑脸。
顾行回:“好。带我录黄浦江的风。”
她回:“好。”
之后她就安静了。偶尔在朋友圈发一张云,一张天,一张并不属于上海的、近在眼前的白墙。
“忙吗?”他问。
“有一点。”
“顺利吗?”
“挺顺。”
云端那一侧的“顺利”,像水面的光,很容易被风吹碎。
两天后中午,广播站的同学捧着一个牛皮纸袋走进来:“有人放在门口的。”
纸袋很轻,里面是一个银色的小U盘和一张手写的纸。
“‘春天的唱片’工程文件,交给你。曲目排列已定,缺‘终章’。终章请你替我录。——S。”
纸的左下角沾了一小点粉色,像某朵花把脸按了一下留下的痕。
顾行胸口空了一瞬。他抓起录音笔,出了门。
他去了医院。
血液科门口的走廊长得像一条被风藏起来的街。等候区一排排椅子,薄薄的阳光从屋檐下渗进来,把尘埃照得像一群小小的雪。
他看见玻璃后的人。
她坐在隔离病房里,头发用发带松松绑着,眼睛还是亮的。她看见他,先是怔了一秒,随即笑起来,朝他挥手。
两人隔着玻璃,比口型。
“你怎么——”
“路过。”他夸张地动嘴,“我来借风。”
她“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抬手挡住,因为笑会牵动胸口。她拿起白板笔,在一张小白板上写:“我提前做一个小手术,很快回来。”
他盯着那几个字,像盯着一座太光滑的桥,走一步都怕滑下去。
“需要什么?”他对口型。
她写:“音乐。”他从包里拿出录音笔,贴在玻璃上,红灯亮。
“这里的风有点冷。”他对着录音笔说,“但是它看起来挺乖。”
她从病床上拿过吉他——那把熟悉的。有一瞬,他想把玻璃拆了。
她把手腕绕过琴背,慢慢拨了一个“Do”。声音小得可怜,像一个害羞的人试探地敲门。但录音笔把它放大、存下。
她写:“等我。”
他点头。
他也在白板上写:“我会跑。”
她看了一眼,眼睛里慢慢长出水,“慢点。”
他又写:“我愿意。”
她把额头轻轻贴在玻璃上,像把一个吻给了一块冰。
傍晚,护士来催:“探视结束了。”
他后退一步,举手,“明天见。”
她也举起手,“明天见。”
那晚他在医院花园坐了很久。风吹过矮樱,一朵花从他肩上滑下去。
他才明白,“离场”有时候不是一瞬间的走,是在原地一点一点被风抹去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