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第一周,顾行回到学校。午间的阳光把操场照得发白,田径队训练的口号在另一头起伏,像一段他从前熟透的旋律。现在,他只站在看台第二阶,轻轻抬手,像给远方打一个无声的招呼。
他把申请交给了广播站。“我会录音。”他说。
部长问:“你会剪吗?”
“会学。”
他被留下,给校园广播剪了一段“樱花特别节目”,把风声、脚步、学生的笑声、广播员的嗓音叠在一起,像把一张春天的照片洗成了底片。
黄昏,他们在音乐楼的小录音间里,把“春天的唱片”的曲目写在白板上。
“第一首,‘樱前风’。”沈筠说。
“第二首,‘小径’——就是我们初见那条。”
“第三首,‘假停顿’。”
“第四首,‘掌声’。”
“第五首,‘白昼薄光’——校庆那天从窗户斜进来的那一束。”
“第六首,‘花园之夜’。”
“第七首,‘未跑之跑’。”顾行看着她,“你写。”
她抬眼:“为什么是我写?”
“因为我想听你写一首没有吉他的歌。”
她愣了两秒,笑起来:“那要用什么写?”
“用风。”
“用风写歌,是吧。”她把粉笔敲了敲白板,“好。”
录音间狭窄,墙上吸音棉像温和的灰色海。沈筠把麦克风朝窗推近一点,让外面的风可以“经过”。顾行把两个话筒摆成XY形,角度对准樱花树——那样可以同时“看见”左边和右边的花。
“预备,走。”
红灯亮了。
他们第一晚只录到三首。夜深,走廊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像两颗心对着走。
“行。”沈筠突然停住,“你看。”
窗外风把一大团花吹离枝头,花瓣斜斜地落下去,风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了又撒。
“像谁在练习告别。”顾行说。
“我们别练。”她把手伸进他的掌心,五指一点一点扣住,“到时候再说。
”他“嗯”了一声,把她的手握紧了半分,又松开一点,像遵照医生写在卡片上的指示在握手这件事上也做了“有节制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