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第一周，时间像被切成一片一片，摆在窗台上晾。
护士每天按时来记录体温与呼吸，纸上的数字像乖巧的音符。顾行躺着，看阳光一点点换角度，像一张缓慢旋转的唱片。
“疼吗？”沈筠坐在床边，手心托着下巴，眼睛亮亮的。
“像被风撞了一下。”
“风会道歉吗？”
“它不太会说话。”他笑。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一个比室内更暖的声音从小小的喇叭里流出来——是他昨晚手术前录的“封底”。
“筠，你好。这里是‘春天的唱片’封底，我是临时工顾行。我在风里寄了一张车票，目的地写着‘以后’。如果我们走散了，就在四月的樱花树下等。
我有一个谎言想告诉你——其实我怕。怕跑到一半会不见，怕你看到。
但我也有一个更大的愿望：如果哪天风不来，就由我去找它。
到那天，我会慢慢地跑，不是为了比谁快，而是为了把每一片落在我身上的花瓣，好好收进兜里。
谢谢你给我的‘假停顿’，我会用它，在疼的时候，歇一口气。
如果你问我，跑步之外我是什么人——
我是那个愿意拿起录音笔，替你把每一次呼吸都记下的人。
晚安。别担心。明天见。”
沈筠把手指放在录音笔的金属边上，像落下一枚很轻的指印。
“顾行。”她笑，“你的封底好长。”
“怕你丢。”
“丢不了。”她把录音笔贴在自己心口，“我有口袋。”
医生查房时说“恢复良好”，但同时递上一张“运动限制指导卡”。
“你还可以跑，”医生说，“但那是另一种‘跑’。慢，短，听从身体。”
顾行点头，把卡片夹在《樱色终章》的谱纸里。他看到谱纸上的“假停顿”，忽然觉得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开了他身体里一扇一直没敢开的门。
夜里，窗外那棵矮樱又掉了三朵。沈筠把落花捡起来，泡在纸杯水里。花瓣像浮在白色世界上的小小粉色岛屿。
“行，”她低声，“等你出院，我们去做‘春天的唱片’。”
“好。”
“我要当制作人。”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