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归来之重获新生 > 第九章 失控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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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冲刷过的城市像一块巨大的、湿透的海绵,空气里弥漫着土腥气和挥之不去的阴冷。柳如烟依偎在林东怀里,均匀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带来一种催眠般的安稳感。林东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眼神却穿透了窗上蜿蜒的水痕,凝固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

周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多讲以前的事有助于恢复”。他强迫自己又回了一次头,试图抓住雨夜里闪回的那第六个身影。

头痛如同钝器重击。

湿滑的触感,挣扎时对方手臂抵在他脖颈上冰冷坚硬的金属……

那是什么?假肢关节?护具?

还有那声近在咫尺的、声嘶力竭的闷吼……

这画面一闪而逝,留下的是剧烈的耳鸣和眼球深处的刺痛。

“呃……”林东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骤然绷紧。

柳如烟被惊醒,睁开迷蒙的双眼,关切地仰头看他:“怎么了?又疼了?”

“没事,”林东松开手,揉着太阳穴站起来,声音沙哑得厉害,“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

没等柳如烟回应,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抓起外套和车钥匙,推门走进了仍然带着雨气的楼道。

外面的空气并未让他的头痛缓解多少。坐进驾驶室,冰凉的皮革触感也没能带来清明。他发动引擎,漫无目的地在被雨水冲刷得异常干净、却依旧显得阴森的城市街道上穿行。去哪?不知道。只想离开那股压抑的、带着安慰香气的温柔乡,那温柔此刻像层包裹着真相的厚膜,令他窒息。

雨势虽小了些,但天色依旧沉重。在一个红灯前,林东疲惫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方向盘上。

“东子,路走偏了。”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温和中带着点无奈,就在副驾驶的位置响起。

林东猛地抬头!

张擎就坐在那儿!穿着一身干净的、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老式警服,就像他记忆中刚参加工作时的样子。脸上带着那副林东永远也模仿不来的、温和又带着点书卷气的笑容。

“师父……”林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干涩无比。理智在尖叫:幻觉!该死的创伤后遗症!可那身影如此清晰,连同他说话时眼角细微的纹路都一清二楚。

“你一直在逃避。”张擎的声音仿佛隔着水,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林东的耳朵,“不敢面对那段记忆,不只是因为你忘了部分,更因为你害怕——害怕记起来的东西,会把你现在赖以站稳的一切都冲垮。”

张擎看向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模糊街景,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尤其是柳如烟。你害怕失去她,所以连带着不敢深究任何可能把她卷进来的疑点。”

林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他想反驳,想说自己一直在查,想说自己绝不怕失去什么,可在“张擎”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东子,”张擎转过头,第一次收起了那温和的笑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严厉,“当警察,最忌讳的就是心里有了不能查、不敢查的禁地。曹娟死了,黄向文认了,看似结了案,可那仓库里的老鼠只啃掉了一半真相。枪击案里被你(或者说被你遗忘的)杀死的人,也许不仅仅是为了钱。你真甘心让这一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盖下去?你就那么怕知道你未婚妻这三年的‘惊喜’背后,是不是藏着血?”

“够了!”林东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怒吼出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在空旷的雨后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孤独的回响。

张擎的身影在他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如同信号不佳的电视画面,闪烁了几下,但没有消失。他看着林东愤怒而痛苦的脸,脸上那份严厉渐渐褪去,又变回了那种无奈,然后慢慢地、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就像从未出现过。

车内外一片死寂。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响。

林东大口喘着气,汗水从额角滑落,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环顾四周,副驾驶空空荡荡,只有他狂躁的心跳在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靠在椅背上,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张擎最后那番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心尖上。那不仅仅是幻觉的呓语,那是深埋在他潜意识里的恐惧和自省被创伤撕开了一道口子,投射出来的诛心之言。

是的,他在怕。怕找回记忆会证明自己真的是个在雨夜里崩溃、失手杀人的怪物?怕调查下去,最终指向柳如烟某种难以言说的“知情”甚至“卷入”?怕那三个曾出现在废弃饭店的警察,真的在试图“翻案”——翻他的案?更怕知道,他视若英雄生涯唯一高光的“一挑五”,实则是一场肮脏交易下的误会或灭口?

“我不是!我不怕!”他对着空气嘶吼,声音沙哑破碎,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着,刮开不断落下的雨水。林东重新启动了车子,不再漫无目的。车子调头,驶向的不是回家的路,而是宋盛义小卖部所在的街区方向。他需要答案,哪怕这答案会砸碎他现在的一切。

然而,当他拐进通往小卖部的那条熟悉的、狭窄昏暗的老街时,一股阴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一辆警车已经停在路边,红蓝色的警灯在雨幕中无声地旋转闪烁,将周围湿漉漉的墙壁和地面映照得一片诡异。黄色的警戒线拉起,隔离出一小块区域。几个穿着雨衣的警察正在忙碌,附近零星有居民在远处惊恐地探头探脑。

林东的心猛地一沉。

他挤开人群,推开挡路的警戒线,无视身边警察的阻拦警告,冲了进去。

就在宋盛义小卖部那个他昨天刚靠着抽烟的窗台下方的墙根处,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漫漶,如同一条蜿蜒扭曲、奄奄一息的血色蚯蚓。血迹旁边,用喷漆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狰狞的黑字:

宋胖子该死。多嘴的下场。

下一笔,就是你——林大英雄。

暗红色的字迹在湿滑的灰色水泥墙上被雨水稀释、流淌,却散发着浓烈的死亡威胁。雨水顺着字迹的沟壑流下,仿佛在为这死亡预告作画添上注脚。

林东站在雨中,冰凉的雨水砸在脸上,却远不及心头那彻骨的寒意。他看着那行字,浑身僵硬,所有的愤怒、挣扎、恐惧都在这一刻被瞬间冻结。

宋盛义真的多嘴了吗?他说了不该说的,关于柳如烟?还是关于当年枪击案里消失的第六个人?

而自己,显然已经被对方当成了“知道太多”的目标。

恐惧(对未知威胁的恐惧)和某种黑暗的愤怒(对挑衅和谋杀的不屈)在他体内冲撞、撕扯。柳如烟担忧的脸庞和电话里温柔的话语与这冰冷的死亡涂鸦形成最荒谬的对比。黑衣人的警告犹在耳边,而这里,是血淋淋的回应!

那张擎的幻觉,究竟是精神创伤下的呓语,还是冥冥中的预警?

这场暴雨,真的从未停过,它只是更阴险地渗透进了更深的土壤里。而他现在,正赤着脚,踩在冰冷的烂泥上。下一笔?他捏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雨水顺着指缝滴落,他的眼神却在那行死亡宣告的刺激下,冲破了恐惧和迷茫的泥沼,第一次,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冷硬而专注地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