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逼近一步，一股子猪油混着汗的馊味扑面而来。
“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要么，你爹现在还老子五十块！要么……哼，你就直接跟我回去，洞了房！”
“你个畜生！”
王铁牛再也忍不住了，眼睛血红，吼了一声，像头被激怒的公牛，抡起拳头就要往上冲。
可他刚迈出一步，一只手就铁钳似的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周胜。
“别冲动。”
周胜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吓人。
他拦住王铁牛，自己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王屠户面前。
“王屠户，是吧？”
王屠户眯着眼睛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
看着周胜穿着干净，不像村里的泥腿子，也没敢太放肆。
“你谁啊？他们家的亲戚？我告诉你，这事儿可是一家女许两家，犯法的！”
周胜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从口袋里掏出钱。
不是刀淑兰给的那一叠，而是他自己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凑出来的。
他数出五十块钱，递了过去。
“这是五十，给你。”
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
“从此以后，小翠跟你，没任何关系了。”
王屠户看着周胜这么轻易就拿出了钱，眼睛里的算计一闪而过。
他认定这小子是个不懂事的冤大头，腰包里肯定还有货。
他没接那钱，反而冷笑一声。
“五十？刚才你说的是五十。现在，老子改主意了！”
王屠户伸出一根肥硕的手指。
几乎要戳到周胜的鼻子上。
“一百！少一个子儿，今天这人，我必须带走！就当是……利息了！”
周胜看着他那张贪婪的脸，忽然笑了。
他不是什么烂好人，更没什么受虐的癖好。
“啪！”
一声脆响，清脆，响亮！
院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屠户捂着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左脸。
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胜。
“你……你敢打我？”
周胜甩了甩手，眼神冷得像冰。
“给你脸了，是吧？”
“我他妈弄死你！”
王屠户勃然大怒，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哪受过这个气。
他嚎叫着，挥舞着胖大的拳头，朝着周胜的脸就砸了过来。
周胜连躲都懒得躲。
在那拳头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他反手又是一巴掌。
“啪！”
比刚才那一下，更狠，更重！
王屠户一米八几的壮硕身子，被这一巴掌扇得陀螺似的原地转了半圈。
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眼冒金星，嘴角直接见了血。
周胜这一巴掌，可没留力气。
他这双能把熊瞎子头骨都砸出裂纹的手，打一个杀猪的屠夫。
跟拍苍蝇没什么区别。
区区一个屠夫，也敢在他面前叫板？
王铁牛看呆了。
但他反应也快，趁着这个空档，赶紧跑过去。
把吓傻了的张老汉和张小翠扶到一边。
周胜一步一步走到瘫坐在地上的王屠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院子里，安静得只剩下王屠户粗重的喘息声。
周胜弯下腰，捡起地上那五十块钱。
在王屠户眼前晃了晃。
然后，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
把钱揣回了自己的口袋。
“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他声音像一把刀子，扎进王屠户的心里。
“人，你带不走。”
“钱，你也拿不到。”
“滚。”
王屠户捂着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嘴里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混在一起，让他几欲作呕。
他一双小眼睛里淬满了毒，死死地盯着周胜。
“行……你有种！”
他吐出一口血沫子，指着周胜的手指都在发抖。
“你给老子等着！我记住你了！小子，你叫啥名？有种报上来！不出三天，老子不让你躺着出村，我他妈王字倒过来写！”
周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是那笑意半点没到眼睛里。
他上前一步，弯下腰，右手抬起，带着侮辱性地拍了拍王屠户那张肥肿的脸。
“啪嗒、啪嗒。”
声音不大，却比刚才那两巴掌更让人心头发寒。
“我好怕啊。”
周胜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我等着你。你要是不来，你就是我养的。”
他凑得更近了，眼神里的冷漠像刀子一样刮在王屠户的脸上。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来一次，我打断你一条腿。来两次，我让你这辈子都在床上屙屎撒尿。”
“不信，你就试试看，是你找人快，还是我下手快。”
王屠户对上那双眼睛，浑身一个激灵。
他腿肚子一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院子，连头都不敢回。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那股子猪油馊味儿似乎还没散尽。
周胜直起身，脸上的杀气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他转过身，看向还呆在原地的张老汉。
“张叔，没事吧？”
张老汉嘴唇哆嗦着，看着周胜，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又是羞愧又是后怕。
他“噗通”一声，竟然要给周胜跪下。
“胜子……叔……叔对不住你和铁牛啊……”
周胜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张叔，你这是干什么！”
张老汉老泪纵横，声音都哑了。
“是我不是个东西！我不该……可、可她娘在卫生所躺着，人家说了，再不交钱，药都给停了……我实在……实在没法子了啊！”
王铁牛站在一旁，拳头攥得死死的，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男人，连自己女人的彩礼都拿不出，还要看着她爹为了医药费去卖女儿。
这口气，堵得他心口生疼。
周胜拍了拍张老汉的胳膊，把他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叔，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探进了自己衣服的内兜。
不是刚才那个装零钱的口袋。
他掏出来一个东西，用牛皮筋捆着，厚厚的一沓。
是钱。
全是十块一张的“大团结”。
院子里，三个人的呼吸都停了。
周胜解开皮筋，“啪”的一声脆响。
他看都没看，直接从里面数出二十张。
整整齐齐地叠好，递到张老汉面前。
“张叔，这里是二百块。”
“一百，给婶子治病。剩下的一百，算铁牛下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