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很高,里面很安静。
老刀上前,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
“嫂子,开门!今儿有硬货!”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
一个女人从屋子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厚实的棉布袄子,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但即便如此,也遮不住那异常丰满的曲线。
周胜的目光只是在她脸上一扫而过。
很年轻,也很媚,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风情。
这女人,不好对付。
被叫做“嫂子”的女人,眼神先是在老刀脸上刮了一下,带着点嗔怪。
然后才落到周胜身上。
那目光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
“哦?什么硬货,能让你这么咋咋呼呼的。”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
“拿出来,我看看。”
周-胜没理会她的审视,沉默着把脚下的麻袋打开。
这一次,他没再遮掩。
一块完整的熊掌,几块切得方方正正、肥瘦相间的野猪后座肉。
就那么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女人眼中那点懒散瞬间消失。
她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却没有用手碰,只是凑近了仔细看。
那块熊掌,切口平整,毛皮完好。
一看就是行家处理的。
更别说那几块猪肉,光看着就知道是好东西。
她站起身,重新看向周胜,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东西不错。”
她吐出三个字,然后直接报了个价。
“大兄弟,猪肉按一块一斤,那熊瞎子按两块一斤。”
周胜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的目光越过女人,看到了院子角落里停着的一辆破旧的板车。
“推车,借我用用。”
“稍后,就给你送过来。”
那女人,眼皮跳了一下。
她和老刀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
一张口就要借车。
可那熊掌和野猪肉做不了假。
女人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通往院门的路。
这是默许。
周胜一言不发,走到那辆破板车前,双手握住车把,往外一拉。
“吱嘎——”
老旧的木轮发出刺耳的抗议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他推着空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消失在巷子的拐角。
老刀凑到女人身边,压低声音。
“嫂子,这小子……邪乎得很!他该不会真弄了一整头吧?”
女人的目光依旧盯着那个空荡荡的门口,眼神晦暗不明。
“等着看就是了。”
她比老刀沉得住气。
在这后街混,没点眼力见,早就被人连皮带骨吞了。
这年轻人身上有股劲,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
要么是初生牛犊,要么……是过江猛龙。
巷子里很黑,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周胜推着车,七拐八绕,进了一个彻底的死胡同。
这里堆满了破烂,散发着一股霉味。
他停下车,静静站了两分钟,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犬吠,再无其他。
空气似乎冷了一下。
下一秒,“咚”的一声闷响。
一个巨大的黑影砸在了板车上,车身猛地一沉。
紧接着,又是一声分量不相上下的重响。
一头完整的野猪,一头没了脑袋的黑熊,就这么凭空出现。
叠在板车上,将车斗塞得满满当当。
浓郁的血腥味混着野兽的膻气,瞬间弥漫了整个胡同。
周胜从兜里摸出一包被压得皱巴巴的烟。
抖出一根叼在嘴里。
划着一根火柴,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他平静的脸。
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涌入肺里。
他蹲在墙角,就着这点忽明忽暗的火光,安静地抽着烟。
一根抽完,他又点上了第二根。
直到烟头烫了手,他才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然后,他站起身,双手再次握住车把。
那重量,压得他手臂肌肉都绷紧了。
“吱嘎……吱嘎……”
沉重而缓慢的车轮声,再次由远及近。
守在院门口的老刀听见声音,脖子伸得老长。
当他看到周胜推着那辆几乎要散架的板车,艰难地出现在巷口时。
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车上那两个叠在一起的庞然大物。
在院门口昏暗的灯光下,像两座小山。
“我靠!”
老刀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那女人也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当她看清车上的东西时。
那张总是带着风情的脸上。
呼吸都停了一拍。
整整一头野猪!
还有一头……熊瞎子!
虽然没了头,但那庞大的身躯,那油黑发亮的皮毛,做不了假!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胜将车推进院子,松开手。
任由板车“哐当”一声停在院子中央。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女人。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称了下重量
快步走进屋里,很快,又走了出来。
手里多了一沓厚厚的钞票。
她走到周胜面前,将钱递了过去。
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一千八百五十块,你点点。”
“兄弟,我叫刀淑兰。以后再有这种货,别找别人,直接来找我。不管多少,嫂子都给你收了。”
她的声音里,只剩下一种不加掩饰的热切。
周胜接过那厚厚的一沓钱,塞进口袋。
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钱货两清,目的达到。
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懒得说。
看着周胜干脆利落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老刀才如梦初醒般地搓了搓手。
“嫂子,这……这他娘的是个神人啊!”
刀淑兰的目光却落在那两具庞大的尸体上,眼神里全是火热。
有了这批货,她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
周胜走出后街,重新回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恍如隔世。
口袋里那厚厚一沓钱,沉甸甸的,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最要紧的事情办完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朝着县城客运站的方向走去。
准备坐最后一班车回镇上。
就在他快到车站,路过一个阴暗的岔路口时。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贼头贼脑地贴着墙根。
正从一个巷子里探出头,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
是李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