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后街鱼龙混杂,李壮这种村里的混子,跑到这来干什么?
周胜眉头一皱,闪身躲进路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他看着李壮确认周围没人。
然后快步溜进另一条更黑的巷子。
“这家伙……”
周胜心里升起一股疑云。
李壮贴着墙根,探头探脑地确认了几遍。
周胜的呼吸放得很轻,盯着他的身影。
李壮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捂得有些发软的小油纸包。
巷子深处,一个影子动了。
那人比李壮高,整张脸都藏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李壮哈着腰,双手把油纸包递了过去。
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嘴里快速地说着什么。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接了过去。
掂了掂,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子塞给李壮。
声音压得很低。
“……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
李壮点头如捣蒜,连声应着。
男人没再多说,转身就消失在了巷子的更深处。
周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对劲。
李壮靠着他爹作威作福,什么时候需要对县城里的人这么低三下四了?
那个油纸包里,又是什么?
周胜按捺住心里的疑惑,看着李壮把那几张票子宝贝似的塞进怀里,然后哼着小曲,钻进了另一条更破败的巷子。
他没有回村。
周胜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腿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让他不能走得太快,只能远远地吊在后面。
这片地方比后街还要破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垃圾和劣质酒精混合的酸臭味。
是棚户区。
李壮熟门熟路地钻进一家挂着“好再来酒馆”破烂招牌的小店。
里面瞬间传出嘈杂的划拳声和哄笑声。
乌烟瘴气。
周胜没有进去,就在街对面的一个破墙角下停住脚,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耐心地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酒馆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李壮和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
两个人都喝得满脸通红,脚步虚浮。
“壮哥,你……嗝……你放心!”
那个混混满嘴酒气,大着舌头
一手拍着李壮的肩膀,拍得“砰砰”响。
“就那俩……俩外乡的娘们儿,那皮……那肉……啧啧!哥几个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李壮醉醺醺地傻笑。
“等……等我爹当上……镇上的干部,忘不了,忘不了兄弟们的好处!”
那个混混笑得更猥琐了。
“那小骚-蹄子……等你弄到手……嘿嘿,兄弟们也跟着……尝尝鲜……”
李壮的眼睛里冒出淫-邪的光,他压低了声音,却因为醉酒而显得更大声。
“那必须的!那小混蛋今天来县城了,晚上肯定回不去!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
轰!
周胜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血液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
外乡的娘们儿。
是缇娜和安琳!
李壮这个畜生,他要趁自己不在家,对她们下手!
周胜眼中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杂音。
一股浓烈的杀意,从他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
他猛地看了一眼天色。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
最后一班回镇上的车!
他顾不上再看李壮一眼,转身就朝客运站的方向狂奔。
腿上的伤口被撕扯得剧痛,但他完全感觉不到。
晚了!
当他冲到客运站时,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照着几排冰冷的长椅。
售票窗口的木板早就关得严严实实。
周胜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回不去了!
他冲到大街上,焦急地四下张望。
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店铺大多关了门。
就在这时,一阵“突突突”的声音传来。
一辆手扶拖拉机,正慢悠悠地从街角拐过来,看样子是准备收工回家。
周胜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直接冲到了路中间,张开双臂拦住了车。
“你想死啊!”
开拖拉机的老师傅吓了一跳,猛地刹住车,探出头就骂。
周胜一言不发,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那沓还带着体温的钱,抽出两张崭新的大团结,塞到司机面前。
“师傅,红旗村!快!”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两张十块钱,在昏暗的路灯下,晃得老师傅眼睛都直了。
这顶他辛辛苦苦一个月的收入了!
他看了看周胜那张布满焦急和煞气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钱,没再多问一句废话。
“上来!坐稳了!”
老师傅猛地一踩油门。
“突突突突——!”
拖拉机的引擎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调转车头,朝着村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红旗村,周胜家。
泥瓦匠已经请好了,是秦淑美帮忙找的,约好明天一早就来动工。
黑风一整个下午都卧在堂屋门口,耳朵警惕地竖着,喉咙里时不时滚过几声被压抑住的低吼。
安琳抱着膝盖,蜷在油灯旁边的角落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她不敢看窗外,只敢盯着那摇摇晃晃的灯火。
晚饭是缇娜做的,三个女人谁都没什么胃口。
秦淑美扒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眉头拧成一团。
“你们俩丫头,晚上睡觉警醒点。”
她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全是担忧.
“把门窗都从里面顶死了。这村子……唉,不太平。”
秦淑美走后,院子里最后一点人声也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风声,还有不知名虫子的嘶鸣.
听在人耳朵里,都像是催命的调子。
“哐当!”
缇娜把堂屋那扇厚重的木门关上.
又把一根手臂粗的木栓死死地插进了门扣里。
这沉重的声响非但没有带来半点安全感。
“姐……”
安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死寂。
“姐夫怎么还没回来?”
缇娜背对着她,正在检查窗户,身子僵了一下。
她转过身,走到安琳身边,摸了摸她冰凉的头发。
“县城那么远,事情多,耽搁了也正常。别怕,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