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对着缇娜说道。
“明天你跟着秦姐一块去镇上,找人把两家的墙都加高,门也换个结实点的。钱不够我再给,这事不能省。”
他没提让缇娜监工,只说是跟着。
这既是把决定权给了秦淑美,也是让她有个伴,不至于一个人面对外人。
缇娜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胜不再多说,转身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屋。
对他来说,今晚的事,到此为止。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周胜就起了床,腿上的伤口经过一夜,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便径直朝着村东头的卫生所走去。
卫生所里空荡荡的,一股浓郁的来苏水味直冲鼻子。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正坐在桌子后面。
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神情专注。
阳光从窗外斜着照进来,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干净的脸。
只是那眼神,清清冷冷的,像山里的泉水。
带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是方晴。
卫生所唯一的医生。
周胜站定。
“方医生,我来换药。”
方晴的目光落在周胜自己解开的绷带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双清冷如水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专业之外的情绪。
震惊。
那道昨天还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伤口,此刻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抚过。
狰狞的口子已经收拢,边缘长出了一圈新鲜的嫩红血肉,跳动着一种远超常理的生命力。
这不可能。
她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快速的愈合速度。
这已经不是恢复力强弱的问题了。
这根本就是违背了她脑子里所有的医学常识。
方晴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但眼神却深了几分。
她默不作声地戴上医用手套,拿起镊子。
小心翼翼地探向伤口边缘,轻轻碰了一下。
那新肉的触感紧实而富有弹性,完全不像是一天之内能长出来的样子。
“你……”
方晴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周胜的眼睛。
“你用的那个‘土方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胜心里咯噔一下。
他料到系统出品的伤药效果会很好,但没想到好到了这种离谱的程度。
这女人的眼睛太毒了。
“祖上传下来的方子,说了你也不懂。”
周胜面不改色,把早已想好的说辞抛了出来。
“再加上我这人皮糙肉厚,从小身子骨就比别人壮实。”
方晴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相信这种敷衍的解释。
一个受过现代医学教育的人。
怎么可能相信“身子骨壮”就能让骨头上的伤口一夜之间长出新肉?
她还想再问。
就在这时。
“砰!”
卫生所那扇薄薄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一股冷风卷着院外的尘土灌了进来。
村长李大山阴沉着一张脸,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他那个脸上带疤的儿子李壮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眼神躲闪,不敢看周胜。
旁边还扶着一个腿上缠着厚厚绷带的男人。
正是昨天被黑风咬伤的张叔。
李大山一进门,就看到了周胜。
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
但他没有立刻发作。
他先是转过头,一脸关切地拍了拍张叔的肩膀。
“张兄弟,感觉怎么样?方医生医术好,你这腿肯定没事!”
演足了关心村民的好村长派头。
随即,他才猛地一转头,像是刚刚才看到周胜一样。
对着方晴大声“诉苦”。
“方医生!你可得给我们全村人评评理啊!”
他嗓门极大,震得屋里的药瓶子都嗡嗡作响。
“这个周胜,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条疯狗,见人就咬!张兄弟被咬成这样!这还不算完!”
李大山一指身后的儿子李壮,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家大壮,昨晚上就从他家墙根底下路过,什么都没干!就被那条疯狗吓得摔了一跤,腿都磕破了!你看看!”
他把李壮往前一推,指着李壮裤子上的一点擦伤。
说得好像他儿子断了腿一样。
“方医生,你说说,这村里有这么一户人家,养着这么一条随时会伤人的畜生,我们大家伙儿以后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这已经不是他一家一户的事了,这是威胁我们全村人的安全!今天不把他这条疯狗处理掉,明天就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要遭殃!”
一番话,偷换概念,颠倒黑白。
直接把周胜和他的黑风,钉在了全村公敌的耻辱柱上。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张叔低着头,不敢说话。
周胜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冷笑。
这老东西,算盘打得真响。
他这是吃定了自己,绝不会把李壮偷看秦淑美洗澡的丑事抖出来。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李壮顶多是挨几句骂,被人戳脊梁骨骂小畜生。
可秦淑美呢?
一个寡妇,在这人言可畏的村子里,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活活淹死。
到那时候,脏水只会泼到她身上,说她不检点,说她勾引人。
人心里的成见,比石头还硬。
周胜选择了沉默,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在李大山看来,就是默认了理亏。
角落里,被扶着的张叔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周胜一下,眼神里全是愧疚。
他也不想来,可他是村长硬拉来的,不来,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混?
黑的,硬生生被说成了白的。
他只能低着头,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整个卫生所里,只有一个人对这场闹剧毫无兴趣。
方晴那清冷的目光从李大山夸张的脸上扫过,就像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她甚至没去看李壮腿上的“伤”,直接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李大山鼓噪起来的气氛。
“我是医生,不是青天大老爷。”
“有纠纷,有冤屈,出门右转,去镇上的公安局。”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李大山,径直将一包换好的纱布和一小瓶紫药水递给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