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绝望的注视下,【玛丽的梳妆镜】的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那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阶梯,在镜中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一幕。
镜子里没有鬼影。
没有血污。
甚至没有那令人心悸的楼梯。
有的,只是一片斑驳、冰冷的水泥墙壁。
墙上,用稚嫩的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一二三,藏好了吗?”
一行孩童游戏时才会说的话。
这行字,像一道惊雷,瞬间炸开了温良脑中所有的迷雾。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这不是鬼打墙,更不是什么无解的螺旋阶梯。
这是一个游戏。
一个孤独到极致的小女孩,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玩着一个永远没有玩伴的游戏。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根本不是什么精神攻击。
那是一个孩子的游戏规则被粗暴破坏后,发出的、最纯粹的、带着无尽委屈与失望的……提示音。
他们不是在闯关,而是在“找”她。
但他们用错了方式。
他们像一群闯入孩童秘密基地的粗鲁成年人,用横冲直撞破坏了她珍视的一切。
所以,她才会哭。
绝望的氛围中,温良缓缓放下了镜子,转身。
他面对着身后那些面如死灰,濒临崩溃的幸存者。
“都别动。”
“也别出声。”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清晰地砸进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我们在玩一个游戏。”温良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整个楼梯间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玩游戏?
这个念头本身,就比鬼魂更加荒诞!
“编!你他妈接着编!”瘫坐在地的莽夫哥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指着温良,脸上是鄙夷与愤怒扭曲成的狞笑,“老子玩过的恐怖游戏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还他妈玩游戏?你怎么不请她下来喝杯茶呢?”
他身边的两个幸存者也发出了讥讽的嗤笑,认定了温良是彻底吓疯了,在说胡话。
然而,温良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他只是缓缓转过身。
面向那片吞噬了光线的黑暗墙壁。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他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像一个真正的孩童,抬起双手,轻轻地、认真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那冰冷的墙壁。
用一种近乎天真的、清晰的语调,轻轻念道:
“一、二、三……”
“……我要来找你咯。”
这滑稽到诡异的场面,与周围恐怖绝望的气氛形成了极致的割裂感。
莽夫哥的嘲笑声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咙里,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因为。
就在温良念完那句台词的瞬间。
那仿佛要钻进骨髓、撕裂灵魂的哭声……
消失了!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慌的死寂。
声音消失了。
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们理智的负罪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死死地盯着温良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莽夫哥张着嘴,脸上的表情从讥讽、愤怒,瞬间凝固成了呆滞与惊骇。
事实,胜于雄辩。
温良的方法,奏效了!
“他……他怎么……做到的?”一个幸存者颤抖着声音,仿佛在梦呓。
无人能答。
他们看向温良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从疏离和不解,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恐惧。
温良缓缓放下手,转头看向身旁的林柯。
林柯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她镜片下的双眼,已经亮起了属于研究者的、炽热的光芒。她扶了扶眼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问:“捉迷藏?”
“不完全是。”温良摇了摇头,同样低声回应,“更像是‘一二三,木头人’。”
“我们背对她数数,转身时,谁在‘动’,谁就犯规。”
“我们之前的向上猛冲,惊慌失措,在她眼里,都是最恶劣的犯规。而那个自杀的玩家,更是直接掀了桌子,退出了游戏。”
林柯瞬间了然:“所以哭声是犯规警告?”
“对。”温良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深邃的、通往上一层的阶梯,“但光是遵守规则,还不够。”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
“要让她觉得……好玩。”
这才是“治愈流”的核心。
不是冷冰冰地破解规则,而是带着情感,去共情,去理解执念背后那份纯粹的渴望。
她渴望的不是恐惧,而是一个合格的玩伴。
温良深吸一口气,再次转身面向众人。
这一次,他的语气平静而清晰,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力。
“游戏规则很简单。我背过去数数,当我喊‘不许动’并且转身时,所有人,必须保持静止。”
“谁动了,后果自负。”
幸存者们面面相觑,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选择了相信这唯一看起来有效的方案。
莽夫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可以不服,但他不想死。
“现在,听我口令。”
温良转过身,再次面向墙壁。
“一……二……三……”
他的声音平稳,在死寂的楼梯间里回荡。
“不许动!”
他猛地转过身!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各种僵硬古怪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近乎停止。
温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前迈出了一步。
奇迹,再次发生。
随着他这一步迈出,前方那原本似乎永远无法抵达的“5”楼阶梯,竟然真实地、清晰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不再是虚幻的泡影!
真的可以前进了!
队伍里爆发出压抑的、劫后余生的惊呼。
“有效!真的有效!”
“天啊,我们有救了!”
温良没有理会他们的激动,他再次转过身,主导着游戏的节奏。
“继续。”
“一……二……三……不许动!”
转身,前进。
“再来。”
“一……二……三……不许动!”
转身,前进。
他们就像一群诡异的提线木偶,在温良的口令下,一步步,一层层地向上攀登。
6楼。
7楼。
8楼。
恐慌的气氛,被一种荒诞而紧绷的游戏感所取代。
然而,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林柯,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发现,周围的黑暗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胜利”而消散分毫,反而变得更加粘稠、沉闷。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而且,温良每前进一步,他脚下的影子,就会被拉长一丝,颜色也更深一分。
这绝不是正常的光影变化!
就在他们踏上第14层台阶时,林柯快走两步,来到温良身边,用急促的气音说:“不对劲!”
“我们只是在遵守规则,像机器一样重复。这……不好玩。”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周围一成不变的墙壁。
“她的执念,应该还有更深层的东西。我们没有触碰到她真正的‘心结’!”
就在林柯话音落下的瞬间。
在他们头顶那更高一层的楼梯拐角处。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的虚影,一闪而过。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展现任何恶意。
只是,在她消失前,温良和林柯都清晰地看到。
那张模糊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清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
浓浓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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