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
温良、林柯和另一名幸存者,回到了那个空旷、死寂的准备空间。
这里是副本之间的中-转站,一个理论上的绝对安全区。
但此刻,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所有幸存下来的玩家,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温良。
那眼神里有敬畏,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待异类的疏离。
他们不自觉地后退,拉开了与温良的距离。
仿佛他不是同类,而是比怨灵更加无法理解、无法预测的未知。
人群的另一端,莽夫哥的脸色铁青,像一块在冰柜里冻了三天的猪肝,又紫又硬。
SSS级评价!
2000积分!
还有那件一看就不凡的特殊道具!
本该属于他的荣耀、光环、话语权,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夺走得一干二净。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周围那些曾经崇拜他的玩家,此刻投来的质疑眼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心经营的“高玩”权威,已经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哼,不过是运气好,钻了规则的空子!”
莽夫哥强行提高音量,对着身边几个新人唾沫横飞地解释:“这种取悦鬼物的行为,风险极高!这次碰上个爱美的女鬼算他走运,下次呢?系统最忌讳的就是这种破坏规则的玩家,看着吧,他活不过下个副本!”
他必须重塑自己的领袖地位。
“真正的通关,靠的是经验、力量和团队!而不是这种歪门邪道!”
很快,泾渭分明。
玩家们自动分成了两拨。
一拨,是以莽夫哥为核心,依旧迷信暴力与既定经验的“主流派”。
另一拨,只有温良和林柯。
他们站在角落,被整个世界孤立。
“你成了所有人的异类。”林柯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白光,语气听不出情绪。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温良低头看着手中的【玛丽的梳-妆镜】,镜面流光溢彩,触感冰凉刺骨。
他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
他在意的,是系统面板上,那句猩红的警告。
【警告:你的行为已引起“秩序维护者”的注意。】
秩序维护者……
这个词,让他嗅到了一丝真正致命的危险气息。
一种凌驾于所有玩家和怨灵之上,属于更高维度的威胁。
不等他深入思考,脚下的地面,再次亮起了传送的白光。
新的副本,开始了。
……
潮湿、发霉的气味,混合着陈年垃圾的酸腐味,钻入鼻腔。
温良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破旧居民楼的楼梯间。
头顶的白炽灯接触不良,滋滋作响,光线一明一暗。
每个人的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狂乱摇晃,墙上用红色油漆喷涂的巨大“拆”字,在闪烁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像一道流血的伤疤。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副本:回魂阶梯。】
【任务:在天亮前,走到顶楼。】
任务简单到令人不安。
“走!这种跑图任务,考验的就是速度和体力,别磨蹭!”
莽夫哥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理论,第一时间抢过指挥权,带着他那几个新粉丝,一马当先地向上冲去。
其余玩家迟疑片刻,也纷纷跟上。
狭窄的楼梯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杂乱的脚步声。
温良和林柯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最后。
“你不觉得奇怪吗?”林柯一边走,一边用手指轻轻划过墙壁,指尖沾上了一层灰白的墙灰。
“太安静了。”温良的目光,扫过楼梯扶手上那些不规则的划痕。
是的,安静得可怕。
一个被怨念侵蚀的空间,绝不可能只是一场单纯的体能测试。
他们跑了大约五分钟,队伍里体质最差的几个人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到了!这是几楼?”一个玩家扶着膝盖,抬头看向墙上的楼层牌。
那是一个用黑色油漆喷涂的数字——4。
“才四楼?继续冲!”莽夫哥擦了把汗,像是给自己打气,再次带头向上。
又是一个五分钟。
他们再次抵达一个楼层平台。
墙上的数字,变成了——5。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看来只是楼层极高,是纯粹的体力活。
然而,当他们榨干体力,又向上猛冲了五分钟,再次看到楼层号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在瞬间停滞了。
墙上那个冰冷的黑色数字,赫然又变回了——4!
“鬼……鬼打墙!”一个女玩家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地划破了沉寂。
恐慌,如同病毒般在队伍中瞬间引爆。
他们明明一直在向上,却像被困在磨盘里的驴,永远在4楼和5楼之间死循环。
就在这时。
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从楼梯的上方,悠悠地飘了下来。
“呜……呜呜……”
那不是厉鬼的尖啸,更像是一个小女孩在角落里,压抑着悲伤的啜泣。
哭声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它不是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渗透进每个人的大脑皮层,强行勾出了那些被他们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沾满了愧疚的记忆。
“妈,对不起,我上次考试作弊了……”一个年轻玩家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小花,我不该把你弄丢的……”另一个玩家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地。
负罪感,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理智。
“是音波攻击!精神污染!”
莽夫哥到底是经历过几个副本的,他强忍着脑海中针扎般的刺痛,用尽全力大吼一声,试图用自己的声音驱散影响。
“都他妈给我捂住耳朵!别去听!那小鬼就在上面,我们一口气冲上去,找到它,把它砸烂就没事了!”
莽夫哥再次祭出他那套简单粗暴的逻辑。
在他看来,一切恐惧的源头,只要找到,然后摧毁,就能解决。
他身边的两个死忠粉立刻响应,用手死死捂住耳朵,埋着头,像疯牛一样跟着他向上猛冲。
这个举动,无异于将一瓢冷水倒进了滚烫的油锅。
“呜哇——!”
那原本压抑的哭声,瞬间变得凄厉、尖锐,仿佛就在他们耳边炸开!
精神污染的强度,何止加倍!
温良眉头紧锁,大脑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
那些他早已尘封的、关于手术失败的病人、关于过去的种种遗憾,此刻竟如恶鬼般涌上心头,疯狂啃噬着他的意志。
但他只是闷哼一声,眼神依旧保持着一丝清明。
他身边的林柯却已是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冷汗浸湿了她的额发。
“啊——!”
一声绝望的惨叫,打断了所有人的混乱。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莽夫哥的粉丝,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泪水,表情是极致的痛苦与悔恨。
“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
他嘶吼着,没人知道他在对谁忏悔。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撞开身后的人,翻身从楼梯的栏杆上纵身一跃!
“不!”
众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那名玩家的身影,瞬间就被楼梯中间那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所吞没。
没有坠地的声音。
没有回响。
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刺骨的寒意,从每个人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个副本,真的会杀人!
活生生的死亡案例,像一柄重锤,彻底击溃了幸存者的心理防线。那无孔不入的负罪感变得更加沉重,像一座山压在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
又有几个玩家撑不住了,他们开始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精神濒临崩溃。
莽夫哥也瘫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引以为傲的体力和经验,在这种直击灵魂的攻击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不对劲……”
林柯强忍着剧烈的头痛,一把抓住温良的手臂,她的指尖冰冷而颤抖。
“这不是单纯的循环。”
她指着墙壁,声音因为痛苦而嘶哑扭曲。
“我们每次跑完一圈,回到‘4’楼时,你看墙上那些刮痕……位置和数量,都不一样。”
“我们在‘移动’,但不是向上。我们……像是在一个螺旋的轨道上,不断下沉!我们在向着哭声的源头靠近!”
她的分析,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温良脑中的迷雾。
就在这时,那凄厉的哭声,突然变了。
它不再是从遥远的上方传来。
它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甚至……就在他们的身后。
仿佛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正踮起脚尖,将冰冷的脸颊,贴在他们每个人的后颈上,用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静静地审视着他们。
绝望,如瘟疫般降临。
莽夫哥和他剩下的两个粉丝,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蜷缩在地上,像待宰的羔羊,瑟瑟发抖。
在所有人都被拖入绝望深渊的时刻。
在哭声已经近到仿佛就在耳膜上跳舞的时刻。
温良,缓缓地从背包里,取出了那面华丽的、散发着淡淡柔光的【玛丽的梳妆镜】。
他无视了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哭声,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站起身。
他举起了镜子。
将那光洁如水的镜面,对准了前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通往“5”楼的阶梯。
镜中,会浮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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