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愤怒,已然取代了悲伤。
如果说之前的婴啼,是绝望的哀鸣。
那么此刻,从血海中伸出的万千鬼手,便是被点燃所有怨毒之后,最实质的诅咒!
它们的目标,是那两个胆敢在“血海”中行走的活物。
一片苍白的手臂森林,瞬间将石壮和王胖子彻底吞没!
“妈的!”
石壮目眦欲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正被无数只冰冷的小手死死抓住。
那股腐蚀性的力量,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皮肤、血肉,乃至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
危急关头,他双腿猛地一沉,肌肉贲张,竟硬生生扎进了下方的地面!
“【不动如山】!”
嗡——!
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圈厚重、宛若熔金浇筑的光幕,以石壮的身体为中心,轰然扩散,形成了一个直径三米的绝对防御领域!
无数鬼手狠狠拍打在金色护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爆响,却被尽数弹开。
“胖子!到我身后来!”
石壮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硬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苦。
王胖子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护罩范围。
他看着外面那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的婴儿面孔,看着那些疯狂抓挠着护罩的手臂,吓得魂飞魄散。
“壮哥,这……这能撑多久?”
“撑不了多久!”石壮咬牙切齿。
金色的护罩,在鬼手的疯狂拍击下,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护罩表面,一道道漆黑的裂纹正迅速蔓延,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最多,十秒!
屋顶上,算无遗策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毫无血色。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以为找到了疫苗,却亲手为这座城市,注射了一剂引爆所有负面情绪的烈性催化剂。
“怎么办……怎么办……”
林柯的声音都在发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那股愤怒的情绪,已经庞大到足以撕碎他们所有人的灵魂。
完了。
这个念头,不可遏制地浮现在每个人心头。
就在这时,护罩内的王胖子,看着即将破碎的光幕,看着石壮因硬抗冲击而七窍渗血的脸,一股血气猛地冲上了头顶。
“日你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状若疯癫,一把扯开自己的背包,胡乱地在里面翻找着。
没有武器,没有道具……
他摸到一个硬物。
红布包裹着,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
是奶奶……
离家时,奶奶硬塞给他的平安符。
她说,戴着它,平平安安。
这一刻,王胖子的眼眶,红了。
他看着外面那些疯狂的、怨毒的“孩子”,举起了手中的平安符,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离他最近的一只鬼手,狠狠地砸了过去!
“连这个都不要了吗!”
他嘶吼着,与其说是在攻击,不如说是在发泄一种无力的悲愤。
那枚小小的平安符,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然的红色弧线。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只正欲抓向护罩的鬼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只鬼手,在接触到平安符的瞬间,猛地一僵。
紧接着,以它为中心,周围那成百上千只疯狂挥舞的手臂,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齐齐停滞在了半空中。
它们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疑。
“有效!”
屋顶上,算无遗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地盯着下方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个普通的平安符!
那里面蕴含的,不是愤怒,不是怨恨,而是……亲人的挂念,是“守护”的祈愿!
一道光,骤然劈开了他脑中所有的迷雾!
“方向错了!”
算无遗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变得尖锐。
“疫苗的思路没错,但我们用的‘病毒’……错了!”
他猛地转向林柯和影子,语速快得像一串连珠炮。
“这些婴儿的悲伤,不是来自于‘被动’的抛弃!而是来自于‘主动’抛弃了它们的母亲!”
“这座城市最核心的痛苦,不是恨,是‘爱而不得的悔恨’!是那些母亲,在亲手扼杀了挚爱之后,那份永世不得超生的……痛苦与懊悔!”
影子握着画笔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在算无遗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已经伸出手,用袖子狠狠地擦去了画板上那幅残忍的画面。
他甚至没有去看王胖子扔出了什么,但他相信算无遗策的判断。
他抬起眼,脑海中浮现出王胖子那绝望而悲愤的嘶吼,浮现出那枚小小的、代表着“守护”的平安符。
新的笔触,落在了画板上。
这一次,他画的不再是狰狞与残忍。
而是一片废墟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母亲,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一个早已冰冷、僵硬的婴儿。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憎恨。
只有两行滚烫的血泪。
和一种混杂着极致的爱、无边的痛苦,以及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深不见底的悔恨。
“林柯!”算无遗策低吼。
林柯瞬间明悟,她闭上眼,不再去想那股狂暴的愤怒,而是将自己的意识,沉入到影子笔下那幅令人心碎的画面中。
她感受着那份悔,那份恨。
那份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的……绝望的母爱。
“广播出去!”
嗡——!
一股比愤怒更深沉,比悲伤更厚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波动,通过战术平板的增幅矩阵,再一次,笼罩了整座城市。
这一次,城市的回应,截然不同。
下方,那成千上万只停滞的鬼手,缓缓地,放下了攻击的姿态。
它们不再怨毒,不再愤怒。
那一张张扭曲的婴儿面孔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解脱。
它们缓缓地,一只接着一只,缩回了那片沸腾的“血液”之中。
紧接着,那片如同煮沸了的“血海”,停止了翻涌。
它开始退潮了。
如同被无形的海绵吸收,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的地底裂缝中退去。
被淹没的街道,腐朽的路灯,倾倒的汽车……
一切,都重新显露了出来。
腥臭与绝望的气息,正在飞速消散。
一条干净的,铺着青石板的道路,笔直地,通向了远方那座亮着微光的小山。
通往孤儿院的道路,被打开了。
“呼……呼……”
石壮的【不动如山】护罩,在最后一刻消散,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王胖子也瘫倒在地,看着自己手中那枚失而复得的平安符,兀自不敢相信,是这个小东西,救了所有人的命。
屋顶上,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众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咳嗽,在他们身后响起。
所有人猛地回头。
只见一直昏迷不醒的温良,不知何时,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七窍中流出的血液已经止住,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得像纸,但那双眼睛,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深邃。
他看着众人,虚弱地笑了笑。
“……诊断,正确。”
这四个字,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主心骨,回来了!
“老大!你醒了!”王胖子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激动地大喊。
石壮也挣扎着站起身,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温良在林柯和影子的搀扶下,缓缓站起。
他看了一眼下方已经退潮的街道,又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山顶那座唯一的建筑。
孤儿院。
“我们成功了,”算无遗策长舒一口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只要到达那个‘病灶’,治好它,我们就能通关了。”
然而,温良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
“那里不是病灶。”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而是‘城市的心脏’。”
“但心脏,已经被‘乐师’,提前放进了一个‘起搏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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