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停在临时搭建的刑台旁，仙兵解开他身上的铁链时，他差点瘫倒在地。玄铁翅膀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断了的骨茬刺破皮肉，露出森白的尖。他抬头看见慕云岫站在刑台边，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冒着热气。
“尝尝？”慕云岫把碗递到他面前，碗里是麦粥，上面飘着几粒桂花。
“听我娘说，你小时候爱吃带桂花的。”
蝙蝠人皇盯着那碗粥，突然想起八百年前的那个秋夜。他化成人形缩在永安城的破庙里，饿得浑身发抖，一个仙人就是这样捧着一碗热粥找到他，粥里的桂花香气，暖得他差点哭出来。那时他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吃饱穿暖，一定要让所有像他一样的妖怪都能喝上这样的粥。
可他后来做了什么？他把那个仙人关在牢里，逼她交出仙门的粮种图谱；他看着妖民们饿得啃树皮，却下令把粮仓的门锁得更紧；他甚至记得有个小熊妖，因为偷了把麦种，被他下令剁了爪子，那小熊妖哭喊着“我娘快饿死了”的声音，此刻竟和粥碗里的热气一起，烫得他眼眶发酸。
“我不要。”他别过脸，声音硬得像石头。
慕云岫没再劝，只是把碗放在刑台的石桌上。
“我娘说，念在你曾是妖州之主，给你留个体面。”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老蝙蝠，你还记得长城上面我跟你的那些战争吗？那时的你不是那么嚣张放肆的吗？”
“嚣张”这两个字，像根针，猛地刺破了他心里那层硬壳。他看着慕云岫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看着田垄上妖民们弯腰播种的身影，看着仙兵和妖民一起笑闹着分麦种，突然明白自己筑的从来不是城墙，而是把自己和那些最珍贵的东西隔开的牢笼。
夜里的风带着泥土的腥气，蝙蝠人皇躺在刑台的草堆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远处传来打更声，他数着“一、二、三”，数到第五下时，突然听见刑台下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是那个被他敲掉门牙的老刺猬精，正踮着脚往台上递什么东西。借着月光，蝙蝠人皇看清那是块麦饼，上面还留着牙印，显然是从嘴里省下来的。
“陛下，吃点吧。”
老刺猬精的声音漏风，“太上道祖皇说，明天……明天就行刑了。”
蝙蝠人皇看着那块麦饼，突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他想起自己刚登基时，这老刺猬精还送过他一篮野果，说：
“阿蝠大人，以后咱妖州有盼头了。”
那时的野果酸得他龇牙咧嘴，却甜到了心里。
他伸出手，接过那块麦饼。饼上还带着老刺猬精的体温，咬下去时，粗粝的麦麸刮得喉咙生疼，可那甜味却顺着喉咙往下淌，淌到心里，像八百年前那碗桂花粥的暖。
“当年……”他哽咽着开口，“为什么不恨我？”
老刺猬精缩了缩脖子，露出没牙的牙床笑：“太上道祖皇说，恨着太累。再说，新麦种长出来，日子就好过了，谁还记着以前的糟心事。”
蝙蝠人皇啃着麦饼，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落在他断了的翅膀上，像蒙了层霜。他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化为人形，第一次站在永安城的大街上，看着来往的人手里都拿着麦饼，那时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天天吃上一块热乎的麦饼。
原来，他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权力、宫殿、敬畏，到头来，竟不如当年那半块麦饼实在。
天快亮时，蝙蝠人皇听见刑台外传来脚步声。他知道是来押他的人，便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玄铁翅膀虽然还在疼，可心里那块被权力泡得发了霉的地方，却像是被月光洗过，渐渐透出点清明。
他最后看了一眼妖州的方向，田垄上已经泛起了青色，新播的麦种该是在土里发了芽。他想，等到来年麦熟时，这里该是一片金黄吧，就像当年那位仙人给的那半块麦饼的颜色。
“走吧。”他对押解的仙兵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走过拆了一半的石墙时，他看见几个小妖正围着王士双，看她手里的图纸。图纸上画着新的粮仓，建在平坦的田边，旁边还有几间屋子，写着“学堂”两个字。
王士双抬头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朝他点了点头。她的琴就放在旁边的石头上，琴弦上还沾着晨露，像极了当年他在山洞里见过的，挂在草叶上的水珠。
蝙蝠人皇也朝她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阳光从东方涌出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新翻的土地上，像一粒刚被埋进土里的麦种。
他想，或许这样也不错。至少，他用自己的结局，换来了这片土地的新生。就像当年那些被火山吞没的壮士，虽然死了，却留下了能让后人走的路。
只是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走到刑场中央时，蝙蝠人皇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妖州的方向。那里，新的麦种正在土里扎根，新的日子正在慢慢展开，就像他当年站在皇宫高台上，曾无比向往过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麦种的清香。这一次，他没有再别过脸，而是迎着朝阳，闭上了眼睛。
原来活着，真的比什么都强。只是这道理，他用了八百年的帝王生涯，才终于弄懂。
蝙蝠人皇终于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他才发现，这一切都已经晚了，都怪自己，身居高位的时候没有施行仁政，只想着去仙界烧杀抢掠，不想着让百姓安居乐业，要是妖州大陆也像仙界的百姓一样安居乐业，国富民强的话，何致于今天这样的下场。现在的自己只剩下了一个孤家寡人，刚才慕云岫把自己的皇妃和孩子全部炸死了。整个皇宫夷为平地，连根骨头都没有剩下。
他害怕他会像自己想的那样，成为仙界的阶下囚，让人耻笑。
他仰天长啸，大叫一声：
“不！我不要做阶下囚。”
然后他从翅膀里面抽出一根万年玄铁混合骨粉制成的骨头，对着自己的脖子插了进去。绿色的鲜血喷了出来，他像一只大鸟从高高地城墙上面摔倒了城门口的青石板上，“嘭”地一声巨大的沉闷撞击声，他的身体开始从旁边流出绿血。一动不动，没有了气息。
慕云岫没想到他会自杀，那个曾经追杀自己的时候那么嚣张的老蝙蝠，就这样自杀了。不由得有些叹惜。
守城的士兵看到皇帝已经自杀，于是打开城门，迎接仙界的太上道祖皇。
剩下的城池也不再抵抗，纷纷出城迎接仙界的太上道祖皇。
至此，慕云岫统一了仙界，魔界，冥界，妖界。只是还有神界，想必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写封信给安王，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如果不降，那也等着被自己去收服吧！
那么，慕云岫会成为第一个统一五界的太上道祖皇吗？他后面还会出现什么样的遭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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