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双把烤好的桂花糕递给他,上面的火灵鸟图案歪歪扭扭,她说:
“我让人查了,蝙蝠洞的粮仓都建在活火山上,他以为能同归于尽,却忘了火山的喷发口,正对着他的皇宫。”?
苏清禾的指尖拂过麦种,突然叹了口气:
“当年我父亲总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蝙蝠人皇把百姓当草芥,就算墙筑得再高,也挡不住人心的崩塌。”
三日后,仙界的先锋营开到妖州边境。领头的仙将举着慕云岫的令牌,对着石墙喊话,声音裹着灵力,震得墙缝里的蚀骨浆都在晃:
“太上道祖皇有令,开城投降者,分新麦种,免三年赋税;负隅顽抗者,墙倒之时,鸡犬不留!”
石墙后的妖兵们面面相觑。有个年轻的狼妖突然扔下狼牙棒,他的胳膊上还留着被噬魂蜂蛰过的疤,那是上次想逃去仙界时被打的:
“我哥在仙界种麦,说那里的麦饼……甜得能粘住牙。”
旁边的熊妖踹了他一脚,却悄悄把手里的狼牙棒放低了半寸。他想起昨夜蝙蝠人皇的亲信来查岗,看见他藏在靴子里的半块仙界麦饼,差点没把他的爪子剁下来。
墙头上的蝙蝠人皇看着这一切,玄铁翅膀的隐隐有些作痛。他突然觉得,自己筑的不是墙,是座坟墓,正一点点把自己埋进去。
妖州边境的石墙在晨雾里像条死蛇。蝙蝠人皇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的仙界大军,玄铁翅膀又在隐隐作痛——昨夜他梦见城墙塌了,压碎了所有粮仓,那些发霉的谷糠从裂缝里涌出来,变成了无数只手,抓着他的脚往下拖。
“人皇陛下,仙界派人送来了战书!”
小妖的声音带着哭腔,战书上只有八个字:
“开城投降,既往不咎。”
“烧了!”
蝙蝠人皇嘶吼着,却看见城楼下的妖兵们开始往后退。有个年轻的狼妖突然朝着仙界大军的方向跪了下去,他的背上还留着鞭痕,是上次偷麦种时被打的:
“我哥在仙界种麦,说那里的日子……不杀人。”
混乱中,慕云岫的声音像惊雷滚过城墙:
“蝙蝠人皇,你囤的粮食,够妖州百姓吃上一两年了。可你宁愿让它烂在仓里,也不肯分给他们——这样的王,谁会替你卖命?”
蝙蝠人皇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慕云岫就像摧枯拉朽一样,这么快就攻打到自己的都城来了。
都城的石墙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道缝。原来是都城的小妖们偷偷挖了地道,从里面撬开了墙基。蝙蝠人皇看着亲信们一个个扔下武器,突然觉得翅膀重得像两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可能……”他嘶吼着,启动了最后的杀招——引爆粮仓的炸药。可火焰刚起来,就被王士双的琴音浇灭,琴声里裹着混沌真气,柔得像水,却能熄掉最烈的火。
慕云岫站在都城城门口,运转周身灵力,然后大叫一声:
“地摧山崩壮士死。”
然后他双掌对着城里的蝙蝠人皇皇宫洞口推出,顿时,皇宫上面的山体开始崩塌,上面的石头树木泥土四散开来,整座山连同皇宫被夷为平地,只剩下一个怪石嶙峋的大坑。
蝙蝠人皇最后看见的是慕云岫的脸,平静得像寒潭的水。他突然想起八百年前,自己化成人形偷偷去永安城乞讨,一个仙人给了他半块麦饼,说:
“活着,比什么都强。”
那麦饼的香味,他记了八百年,却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自己宁愿抱着发霉的谷糠,也不肯再去永安城的监狱里面吃一口麦饼。
生为人皇,怎么可能放得下面子。被蓝天托举过的浮云,又怎么愿意降落到泥泞里染上污泥,被权力膨胀了的自己,又怎么愿意放弃权利去过低人一等的生活。
蝙蝠人皇站在城墙之上陷入了沉思。
他看见自己被铁链锁在囚车栏杆上时,玄铁翅膀的伤口还在渗血。阳光穿过囚车的木栅,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当年永安城巷口漏下的日影——那时他刚化成人形,剩下的一点翅膀上还覆着灰褐色的绒毛,缩在墙根啃一个仙人给的麦饼,饼渣掉在地上,引得几只麻雀围着他跳。
“看,是蝙蝠人皇!”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囚车外突然涌来黑压压的人群。有曾经被他剜去角的鹿妖,有断了尾的狐女,还有缺了门牙的老刺猬精——他记得那刺猬精,去年因为私藏半袋谷种,被他下令敲掉了四颗牙。可此刻那些曾被他视为草芥的妖怪们,脸上竟没有他预想中的怨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像在看一头褪了毛的野兽。
有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妖踮着脚往囚车里瞅,手里攥着块温热的麦饼,饼香顺着风飘进来。蝙蝠人皇的喉头猛地滚动了一下,他想起自己藏在皇宫地窖里的那些谷糠,霉味混着老鼠屎的气息,此刻竟被这麦香衬得像淬了毒的砒霜。
“把饼给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这三个字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当年身为人皇的时候,他宁可饿到啃树皮,也不肯再向人乞讨半分。
那小妖被他吼得一哆嗦,麦饼掉在地上,沾了层泥。蝙蝠人皇盯着那块脏了的麦饼,突然想笑。他曾坐在镶金嵌玉的王座上,让百妖跪呈山珍海味,如今却对着一块沾泥的麦饼咽口水。
囚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声响。他看见妖州的石墙已经拆了大半,几个狼妖正抡着锤子砸最后一段墙基,墙缝里的蚀骨浆早就干成了灰。墙那边,新翻的田垄上泛着湿润的黑,几个仙兵正教妖民撒麦种,褐色的种子落在土里,像撒下一把把星星。
“老蝙蝠,您看,那是新麦种。”
押解他的仙兵突然开口,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苏先生说,这麦种耐寒,妖州的土地也能种活。”
蝙蝠人皇别过脸,翅膀上的伤口被铁链磨得生疼。他想起自己登基那年,也曾站在皇宫的高台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妖民发誓要让妖州丰衣足食。那时他还叫阿蝠,刚从山洞里飞出来,翅膀上的绒毛都没褪尽,手里攥着半块麦饼,觉得那是世间最金贵的东西。
可后来呢?他看着粮仓里的谷堆一天天变高,看着妖民们对他跪拜时越来越低垂的头颅,心里那点对麦饼的念想,渐渐被权力泡得发了霉。他开始嫌麦饼太粗,嫌妖民太蠢,嫌军师总劝他“水能载舟”的道理太啰嗦。他把粮仓建在活火山上,以为那是最安全的地方,却忘了火山喷发时,最先烧毁的是他自己的王座。
蝙蝠人皇也真是的,都大战即将拉开帷幕了,他还有空在这里走神。
那么,他将会落得跟他想的一样的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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