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冬雨总带着股透骨的寒意，冰冷的雨丝被北风裹挟着，斜斜地抽打在建材市场的临时工棚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刺探着棚内的暖意。李智蹲在工棚角落，用冻得通红的手往嘴里塞着一个冰凉的苹果，苹果渣掉在沾满水泥渍的工装裤上，混着雨水化成的水迹，洇出深色的斑点。
工棚外传来装卸工的号子声，粗粝的嗓音在风雨里打着颤，铁锨铲起砂石的哗啦声、卡车引擎的轰鸣、还有远处塔吊转动的吱呀声，在漫天冷雨中织成张嘈杂的网。李智把最后一口苹果吃完，拿起腰间吊着的水杯，瓶盖冻得拧不开，他只好用牙咬，冰凉的水流顺着嘴角往下淌，在下巴上结成细小的冰晶。
丹田处的灵力比上个月又活跃了许多，像团温煦的炭火，在五脏六腑间缓缓流转，驱散了不少寒意。这些天搬水泥、扛钢筋，看似粗笨的体力活竟意外地契合灵力运转的法门，每次汗水浸透衣衫，灵力就会顺着毛孔渗出的热气增长几分。昨晚收工后，他试着在空地上纵身跃起，竟能轻松够到三层楼高的脚手架横梁，落地时悄无声息，连地上的积水都没惊起多少涟漪。
“李智！还愣着干嘛？这批钢筋再卸不完，今晚的饭钱都得扣！”
工头的粗嗓门从棚外传来，裹着风雨砸在门板上。李智赶紧抹了把嘴，抓起帆布手套往手上套，手套的指关节处早就磨破了洞，露出冻得发紫的皮肤。他扛起根碗口粗的螺纹钢，钢筋上的冰霜蹭在脖子里，凉得他打了个寒颤，可体内的灵力立刻涌过来御寒，脚步反而比平时更稳了些。
就在他弯腰搬第二根钢筋时，眼角余光瞥见辆白色轿车停在市场门口，车身蒙着层灰泥，在雨幕里像只受伤的天鹅。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张熟悉的脸——林薇裹着件黑色羽绒服，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通红的眼睛，正透过雨帘朝工棚这边望，眼神里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和焦急。
李智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钢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的泥水溅了他一裤腿。周围的工人都被这声响惊动，纷纷朝门口望去，有人吹了声口哨：
“李智，你对象？够漂亮的啊！”
他没心思理会起哄的工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往门口跑，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单薄的工装。跑到轿车旁时，他看见林薇的眼圈红肿得厉害，眼下的青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往日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有些凌乱，沾着细碎的雨珠。
“你怎么来了？”
李智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生怕自己满身的水泥味熏到她。
林薇没说话，只是推开车门，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雨水飘过来。她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泥地，羽绒服的下摆很快就沾了泥点，可她像是毫无察觉，只是定定地看着李智，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句带着哭腔的话：
“我找不到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关机……”
“手机没电了。”李智这才想起自己的旧手机早就充不上电，这些天一直没法联系，“你先上车，外面冷。”
他把林薇扶进驾驶座坐下，自己站在车边，他怕自己脚上的泥弄脏她的车子，就没有上车。车厢里暖气很足，林薇降下一半车窗叫她上副驾驶，李智坚持不上去。林薇摘下围巾，露出苍白的脸，她从包里掏出份文件，指尖抖得厉害：
“顾明轩……他快得手了。”
文件上的股权转让协议刺得李智眼睛发疼，顾氏集团的红色印章盖在受让方位置，触目惊心。林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在股市扫了我们25%的流通股，又找到几个小股东，用三倍价格收了他们手里的股份。现在董事会里，支持他的股东已经超过半数，下周开会就要投票解职我……”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我爸还在医院躺着，医生说他是急火攻心。顾明轩派律师去医院，说只要我签字转让控股权，就撤销对林海集团的所有制裁……我真的撑不住了。”
李智看着她哭得发抖的肩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想起修仙界时，妖族叛军围困皇城，满朝文武都劝他投降，王士双也是这样红着眼眶，却死死攥着兵符不肯松手。他伸手想拍她的背，手到半空又停住，最后只是低声说：
“不要哭了，我心疼。”
林薇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睫毛上挂着泪珠：
“那怎么办？我查遍了公司法，找遍了律师，都找不到办法……”
“办法有。”李智的指尖在股权转让协议上划过，灵力让他的头脑异常清晰，“你听说过金色降落伞和毒丸计划吗？”
林薇愣住了，摇了摇头。她虽然聪明，但是上学的时候只想着玩，不认真学习，对这些反收购手段只是略有耳闻，从未深入研究过。
“金色降落伞，就是在公司章程里规定，要是公司被收购导致管理层离职，要支付巨额补偿金。”李智拿起笔，在文件空白处写写画画，“毒丸计划更简单，只要顾氏持股超过30%，公司就向现有股东增发新股，让他的持股比例被稀释，而且收购价格自动上浮三分之一。”
他的笔尖在纸上飞快移动，勾勒出股权结构示意图：
“现在顾明轩肯定在等你绝望放弃，你偏要反其道而行。回去立刻召集所有支持你的股东开会，连夜修改公司章程，把这两条加进去。”
林薇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
“可……可这样会不会彻底激怒他？”
“激怒才好。”李智的眼神变得锐利，像藏在鞘里的剑，“他越是急着收购，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就算最后真被他得手，这两个计划也能让他付出惨痛代价，至少要扒掉他一层皮。”
他顿了顿，指尖轻点在“补偿金”三个字上：“你算过没？按照薇光现在的市值，你的金色降落伞至少能拿到上亿补偿。加上你手里的股份变现，足够你另起炉灶，到时候再开家公司，比现在的薇光做得更大。”
雨还在下，打在车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林薇看着李智专注的侧脸，他的眉毛因为思考微微蹙起，鼻尖沾着点水泥灰，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寒夜里的星光。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车祸现场见到他时，他额角流着血却还惦记着上班，那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流水线上的工人，竟能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出如此清晰的破局之策。
“我明白了。”
林薇把文件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包里，嘴角终于露出丝笑意，虽然带着泪痕，却像雨后初晴的阳光，“我现在就回去开会，谢谢你，李智。”
她发动车子时，雨刮器来回摆动，扫开玻璃上的水雾：
“等……等这事结束，不管结果怎么样，我来教你开车，就像之前说好的。”
李智点点头，站在那里。看着白色轿车汇入车流，他转身往工棚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丹田处的灵力因为刚才的情绪波动变得格外活跃，顺着血脉流遍全身，连冰冷的雨水都仿佛变得温暖起来。
回到工棚时，工头正叉着腰骂骂咧咧，见他回来就瞪眼睛：
“去哪了？再不干活就滚蛋！”
李智没吭声，默默扛起钢筋，可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碎玉的断口处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今晚，该去医院走一趟了。
那么，林薇按照李智说的能够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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