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过的工业区，暮色已经罩住了大地，只有路两旁亮着昏暗的路灯。李智骑着他的小电驴在路上靠右行驶，深蓝色工装袖口沾着机油渍，后颈的汗水把衣领洇出深色的印子。刚结束十二小时的白班，胶水和机油的味道还黏在皮肤上，混着晚风里飘来的炒粉香气，形成一种奇特的工业烟火气。
马路对面的老式路灯突然闪了闪，暖黄的光晕在夜色里忽明忽暗，把李智的影子在坑洼的柏油路上拉得忽长忽短，像个被不断拉扯的橡皮筋。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隔着洗得发白的工装，两块玉石贴在皮肤上。碎玉的断口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是修仙世界唯一带过来的东西，上次林薇送的虽然是新的，一模一样，但是那个仿佛没有灵气，只是个工艺品。此刻两块玉石贴在一起，传来比平时更明显的暖意，像杯温水顺着血脉漫开，让他原本急匆匆的骑行下意识慢了半拍。
炒粉摊的铁皮锅发出滋啦的声响，老板正颠着锅铲翻炒河粉，葱花和鸡蛋的香气随着油烟飘过来。李智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原本想顺路买份炒粉照顾一下生意，脚步却被胸口的暖意绊住。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玉佩的温度还在上升，像揣了块温玉，这种异样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引擎的嘶吼声，那种被强行踩到底的油门声在夜晚的街道上格外刺耳。紧接着是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吱——”的一声，像钝刀在生锈的铁板上狠狠划过，瞬间撕裂了暮色里的宁静！李智后颈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常年在工厂练就的警觉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回头。
一辆黑色轿车正像脱缰的野兽从斜后方冲过来，刺眼的远光灯在暮色里炸开两道白光，晃得他瞬间睁不开眼。视网膜上残留着车灯的光斑，耳边是越来越近的引擎咆哮。李智瞳孔骤缩，凭着本能判断车速至少超过八十迈，而那辆轿车的车头，正死死对着他的后背！
“卧草！”
李智爆了句粗口，生死瞬间，丹田处的灵力毫无预兆地炸开！那是种熟悉的热流，从脐下三寸猛地扩散到四肢百骸，让他僵硬的身体突然变得轻盈。他几乎是本能地把车头往左侧扭去，腰腹发力，身体在空中拧出个诡异的弧度，工装下摆被急风掀起，边角扫过地面的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只骤然展翅的鸟。
左肩先落地，重重砸在柏油路上，车子滑出去两米远，粗糙的路面擦过锁骨处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瞬间窜上来。他顺势翻滚半圈，手肘在地上拖出半米长的痕迹，石子嵌进破皮的伤口里，疼得他龇牙咧嘴。还没等他缓过劲，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就在耳边炸开——
“砰——！”
巨响带着强烈的冲击波，震得李智耳膜嗡嗡作响，头都有些发晕。他扶着地面踉跄着爬起来，手肘的伤口被牵动，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去时，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刚才冲过来的黑色轿车被一辆突然窜出的银色面包车狠狠撞在侧面，撞击点正好在驾驶座后方的车门位置。两辆车像被巨人揉皱的纸团缠在一起，黑色轿车的车身被撞得向外侧倾斜，前轮已经离地，引擎盖猛地向上掀起，冒着滚滚黑烟。银色面包车的车头也瘪了进去，前保险杠耷拉着晃悠，安全气囊弹出的白雾裹着无数玻璃碴子，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炸开像一片混乱的雪。
“哐当！”炒粉摊老板手里的铁铲掉在地上，锅里的炒粉撒了一半，滚烫的油星溅在他的布鞋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张大嘴巴看着撞在一起的两辆车，脸色煞白。不远处花坛里的流浪猫“喵呜”一声弓起背，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吼。马路上瞬间围拢了几个刚下班的工人，惊呼声、刹车声、玻璃碎裂声搅成一团，像口被打翻的热锅。
“疯了吧！这路段开这么快！”
一个戴安全帽的中年男人咋咋呼呼地跑过来，指着变形的车头骂骂咧咧，“刚才要是晚一秒，那小伙子就成肉泥了！”
“这地方没红绿灯也不能这么冲啊！”
旁边穿蓝色工装的女人掏出手机，手还在发抖，“快报警！我看着黑色轿车里有人受伤了！”
议论声里，李智爬起来扶起车子推到路旁，站到马路牙子上，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工装。他低头看着擦破皮的手肘，血珠正慢慢渗出来，混着些黑色的泥沙，伤口火辣辣地疼，却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清醒。丹田处的灵力渐渐平复，却带着股说不清的躁动，像有只小兽在里面撞来撞去，这感觉在提醒他，刚才的危险远非意外。
可眼前的场面太混乱了。黑色轿车的司机正费力地从变形的车门里往外爬，他穿着件黑色夹克，额角磕破了，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灰色的衬衫上。他一瘸一拐地站稳，看清楚撞自己的面包车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怒骂：
“妈的！你他妈会不会开车！眼瞎了？！”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着就像普通交通事故里的纠纷。
“小伙子，你没事吧？”
炒粉摊老板终于回过神，捡起地上的锅铲跑过来，围裙上沾着油污和散落的米粉，“刚才那车跟飞似的冲过来，要不是那面包车突然冒出来，你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他拍着胸口，声音还在发颤。
李智摇摇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辆银色面包车上。车身看着有些老旧，车身上沾着不少灰尘，后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驾驶座的车窗摇着一半，被撞得有些变形，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侧影。车轮下渗出的油渍在地面慢慢漫开，混着玻璃碴子，像朵丑陋的花。
他突然想起半小时前在工厂门口看到的那辆黑色轿车。当时他下班出厂门，就看到这辆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车窗贴着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车牌最后两位是“73”，和眼前这辆撞人的车正好对上了号。当时只觉得有点奇怪，这地方平时很少有这么好的车来，现在想来，那辆车恐怕早就盯上他了。
“我没事。”李智拍了拍身上的灰，指尖悄悄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这是修仙者才有的本事，能隐约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和目光。此刻，那丝灵力让他清晰地察觉到，面包车驾驶座里的人正透过后视镜看他，那道目光冷得像淬了冰，带着审视和某种说不清的压迫感。
“可能就是司机没注意，开太快了。”
李智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不想引起更多注意。他能感觉到周围已经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几分探究。
他没再多留，只是擦破了一点皮，所以他骑上电驴往出租屋的方向走。晚风里混着浓烈的汽油味和炒粉摊的油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身后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有人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喂，警察吗？在东风路三厂路口发生车祸了……对，两辆车撞得很严重……好像有人受伤……”
那么，警察能查出什么问题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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