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夜风吹进老旧的窗棂，带着巷口王记烧烤摊特有的烟火气——烤腰子的焦香混着孜然的辛辣，还有啤酒瓶碰撞的脆响，在夏末的空气里漫溢。李智坐在吱呀作响的木床沿，手机在掌心攥得发烫，屏幕早就暗了下去，可林薇最后那句“我说了你也不懂”，像根淬了冰的刺，扎得他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涩味。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的玉佩，那是块触手温润的羊脂玉，断裂处被打磨得还算光滑，却总在指尖划过时有细微的硌感。此刻断口处的白光正忽明忽暗地闪烁，映得掌心交错的纹路像张摊开的复杂地图，藏着他不敢与人言说的过往。
不懂吗？
李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他想起修仙界的万仙大会，昆仑墟的玉阶上覆着千年不化的积雪，各路仙尊披着流光溢彩的法袍，眼底却藏着比寒冰更冷的算计。陈子龙那老狐狸用淬了化灵散的法器栽赃他杀害平民，陈抟老祖假托天道之名逼他自毁灵核时，拂尘扫过的风里都带着血腥味。那时的仙门朝堂，可比现在流水线上的勾心斗角混乱百倍。他能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靠的从来不是蛮力，而是看穿人心的眼睛和稳住阵脚的定力。
窗外的烧烤摊传来收摊的动静，铁架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拉回他的思绪。李智深吸一口气，点开手机浏览器，搜索栏里笨拙地敲下“林海集团子公司”。页面跳转的瞬间，置顶的新闻标题像团火，烫得他眼睛发疼：“薇光科技上市首日破发，对赌协议触发预警”。
下面的配图里，林薇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站在交易所的铜锣前，手里握着木槌却没敲下去。她化了淡妆，可眼底的青黑遮不住，嘴角扯出的笑比哭还勉强。李智盯着照片里她眼角那颗痣，突然想起修仙界的王士双——那个总爱偷偷给他塞桂花糕的夫人，眼角也有颗一模一样的痣。
他耐着性子往下翻，财经分析里满是“市盈率”“平仓线”“股权质押”这类字眼，看得他头大，跟当年破解上古符文时的感觉差不多。但李智抓住了关键信息：林薇的公司和证券公司签了对赌协议，股价如果连续二十天低于发行价，就要转让10%的股份；而最近一周，股价跌得像雪崩，连带着公司账户都快被冻结了。
“又是这套把戏。”
李智低声骂了句，指尖在屏幕上敲出轻响。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张彪挪用组里绩效奖金时的样子，那人表面笑着给大家发红包，背地里却把大头偷偷转到自己账户，等大家发现时，绩效成绩早就被他改得面目全非。这世上的龌龊，原来在哪都一样，换了个朝代换了身皮囊，阴私手段却半点没变。
他拿起手机，手指悬在输入框上顿了顿，最终敲下一行字：
“我不懂股市，但我知道有人使坏时，先得稳住自己人。”
消息发出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点涟漪都没激起。李智没再催，只是搬了张小板凳坐在窗边等。月光透过老旧的纱窗照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横横竖竖的纹路像极了修仙界时用来布阵的星图。他想起当年平叛妖族之乱时，叛军挖空了粮道，士兵们三天没吃上热饭，人心惶惶得像要散架。他就是靠着连夜开誓师大会，把仅存的粮草当众分给士兵，自己啃干硬的麦饼，才稳住了军心，熬到了援军到来。
夜越来越深，巷子里的流浪猫开始叫春，声音凄厉得像受伤的幼兽。李智数着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从十一点到一点，再到凌晨两点，手机终于在寂静里震动起来，屏幕亮得有些晃眼。
林薇发来一长串语音，背景里有密集的键盘敲击声，还有隐约的咖啡杯碰撞声。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每个字都像从砂纸里磨出来的：
“他们在操盘，故意压低股价……每天开盘就砸盘，收市前又小幅拉升，就是不让股价站稳……证券公司的人中午刚来过，说如果下周还达不到对赌价，就要强制执行协议，拿走10%的股份……我爸让我找资金托底，可我堂兄林浩在背后使绊子，他跟几家银行打了招呼，现在连抵押贷款都批不下来……股东们天天打电话要撤资，刚才张副总还说要辞职，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语音的末尾，有压抑的抽泣声混进来，轻得像羽毛，却像根针，精准地扎在李智最软的地方。他想起上周去林薇公司送鸡蛋灌饼，她从茶水间递来牛排的样子，餐盘边缘还摆着小番茄；想起她总说“吃甜的能提神”，办公桌抽屉里永远有硬邦邦的桂花糕；想起她笑起来时眼角那颗痣会微微跳动，像王士双当年偷吃灵果被抓包时的模样。
那些复杂的“股权”“股价”突然变得模糊，重要的是那个总拍着他肩膀说“我们是朋友”的姑娘，正在看不见的雨里淋得发抖。
李智指尖发颤，快速回复：
“第一步，找你父亲要资金，不是托底股价，是让他公开增持，给股东信心——就像打仗时主帅亲自擂鼓，士兵才敢往前冲。”
他顿了顿，想起当年处理通敌案时的步骤，又补充：
“第二步，收集证券公司操盘的证据，交易记录、聊天记录都算，找监管部门投诉——就像告御状，得找能管这事的官，比如证监会。”
“第三步，开紧急股东大会，把证据摆出来，告诉他们有人恶意打压，只要撑过这阵就能翻盘——就像守城时告诉士兵，援军明天就到，粮食后天就来。”
发送完消息，李智盯着屏幕，手心全是汗。他怕自己说得太糙，怕这些修仙界的带兵经验在现代商场行不通，更怕她觉得自己一个流水线工人在瞎指挥。毕竟他连K线图都看不懂，那些“操盘”“增持”的词，还是刚才在财经新闻里硬记的。
过了十分钟，林薇回了个“？”，简单的一个符号，却让李智的心沉了沉。他刚想敲段话解释得更通俗些，比如把“公开增持”说成“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送粮草”，对话框里突然跳出她的消息：
“你……你怎么懂这些？”
“以前管过不少人，见过些勾心斗角的事。”
李智斟酌着措辞，指尖悬在“元始天尊”四个字上，最终还是删了，换成更稳妥的说法，“坏人耍阴招，无非是想让你自乱阵脚。你稳住了，军心不散，他们就没辙了。”
这次林薇回复得很快，文字里都能看出急切：
“我爸早就想增持，但我堂兄说这是‘违规操作’，还收集了些似是而非的证据举报到证监会了，现在谁都不敢动！”
“那就让你爸光明正大地增持，发公告说明原因，把林浩举报的事也摆到台面上。”
李智想起当年对付陈子龙在仙界的造谣，被自己派人抓完了那些人，让对方的阴招成了笑话，
“越藏着掖着，别人越觉得你心虚。把证据亮出来，告诉所有人你们没违规，是有人恶意陷害。”
手机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李智以为她睡着了，久到巷口的第一班早班车都驶过了，屏幕突然亮起：
“我试试。谢谢你，李智。”
那么，林薇能通过李智的办法挽回自己的公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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