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夏夜总是闷热得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连吹过的风都带着股黏糊糊的潮气。李智躺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片泛黄的水渍发呆。水渍的形状像朵云，他盯着看了半天，总觉得那云会突然散开，露出金銮殿的琉璃顶。
手机放在枕边，屏幕亮着，停留在和林薇的聊天界面。他没再发消息，她也没有。可他就是睡不着，手指反复摩挲着屏幕，像是能透过玻璃摸到那个人。
修仙世界的伤口突然开始隐隐作痛。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他想起苏清禾最后倒下的样子，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芝麻饼；想起王士双护着小腹的姿势，血从她嘴角溢出来，染红了他的手背；想起陈抟炸开时的白光，七颗灵珠散向五界，像场盛大的葬礼。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自己真是疯了，竟然会对一场“梦”如此念念不忘。
他翻身下床，走到窗边。窗外是条狭窄的巷子，对面的楼房亮着零星的灯，有户人家的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正在播放一部古装剧，刀剑相撞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像极了修仙界的厮杀声。
巷口的垃圾桶旁，有只瘸了腿的流浪猫正在翻找食物，尾巴有气无力地耷拉着。李智看着它，突然想起妖界那只总爱偷他桂花糕的狐狸，那家伙每次被抓住，就会用毛茸茸的尾巴蹭他的手，眼睛眯成条缝装可怜。
他转身从桌上拿起半袋没吃完的面包，走到楼下，把面包撕成撕成小块放在地上。流浪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瘸着腿往后退了两步，见他没动，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李智蹲在旁边，看着它进食的样子，心里那点钝痛似乎减轻了些。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了他一跳。屏幕上跳动着“林薇”两个字，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赶紧接起电话。
“喂？”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李智吗？”
林薇的声音带着点犹豫，还有点背景噪音，像是在外面。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扰你。我车子修好拿回来了，刚才整理车的时候，发现你好像有东西落在我车上了。”
“我的东西？”
李智愣了一下，摸了摸口袋，手机、钥匙、钱包都在。
“什么东西啊？”
“是个……像是玉佩的东西，碎了。”
林薇的声音低了些。
“我刚才在副驾驶座底下找到的，上面还沾着点血，应该是你的吧？”
玉佩？李智的心猛地一沉。他没想到修仙世界里面母亲苏清禾的玉佩带到现实这个龙城都市来了，原来，那个修仙世界不是一场梦。
“是我的。”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那玉佩……对我很重要。”
“那我给你送过去吧？你住在哪？”
“不用不用，我去找你！”李智赶紧说，“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林薇报了个地址，是市中心售价最贵的一个小区，离李智的出租屋有点远。他挂了电话，也顾不上那只还在吃东西的流浪猫，转身就往公交站跑。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吹在额角的伤口上，带来一阵清凉。
坐了四十分钟公交，李智才到林薇说的小区门口。小区保安拦住他问了半天，确认了身份才放他进去。林薇住在三楼，李智爬楼梯的时候，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明明只是去拿块玉佩。
“叮咚——”门铃响了两声，门很快就开了。
林薇穿着件浅蓝色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脸上没化妆，皮肤在楼道灯光下显得很白，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和王士双长在同一个位置。
“进来吧。”
她侧身让他进来，客厅里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随便坐，我去给你拿玉佩。”
李智局促地站在玄关，不敢往里走。客厅的装修很豪华，收拾得干干净净，茶几上放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些晒干的桂花，和王士双总爱用来编平安绳的一模一样。
“找到了。”
林薇拿着个小盒子走过来，递给李智。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撞车的时候掉的，已经碎成两半了。”
李智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那块玉佩。和田玉的质地，上面雕着个简单的“安”字，如今从中间裂开，断口处还沾着已经发黑的血迹。这块玉佩跟着他穿越了十二年，经历了无数次厮杀都没碎，却在这场小小的车祸里断了。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断口，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比白天在车间里感受到的强了数倍。玉佩的断口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散发出微弱的白光，映得他掌心发亮。
“怎么了？”
林薇注意到他的异样，好奇地凑过来看。
“没、没事。”
李智赶紧合上盒子，把玉佩塞进兜里。
“谢谢你啊，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
林薇有点意外。
“喝杯水再走吧，外面挺热的。”
“不了，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李智摆摆手，转身就想开门。
“李智。”林薇突然叫住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智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看着林薇清澈的眼睛，那些积压在心底的话突然涌到了嘴边——他想说自己不是普通人，想说他曾有过一个叫王士双的妻子，想说他现在看到她，心里有多难受又有多庆幸。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没有，就是有点累。”
林薇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笑：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点。对了，明天周末，你休息吗？”
“休息。”
李智愣了一下。
“那明天有空吗？”林薇的脸颊有点红，“我想请你吃个饭，就当是……赔礼道歉。”
李智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跳得飞快。他看着林薇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王士双问他
“要不要一起去摘桂花”时的样子。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抖。
走出小区的时候，夜风依旧闷热，可李智却觉得心里一片清凉。他摸了摸兜里的玉佩盒子，断成两半的玉块似乎还在发烫。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他知道，从明天起，也许有什么东西，会不一样了。
他抬头望向夜空，龙城的光污染太严重，看不见星星，只有无数霓虹灯在闪烁，像散落人间的灵珠。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公交站走去，脚步比来时轻快了很多。
巷口的流浪猫还在，见他回来，摇着尾巴蹭了蹭他的裤腿。李智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刚才剩下的半袋面包，全部倒给了它。
有些伤口，也许真的可以慢慢愈合。有些回忆，也许并不需要刻意忘记。
那么，李智跟林薇有可能发生感情吗？一个是龙城最大家族的独生女，一个是工厂里面流水线上打螺丝的穷吊丝，好像有点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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