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车间高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里面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李智坐在操作台前，手里的电批风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起落都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滑牙的螺丝再也没出现过，连质检的王莉都多瞅了他两眼，嘴里嘟囔着：
“今天转性了。”
可李智的心思根本不在螺丝上。他的裤兜里，手机正安静地躺着，屏幕朝下。那个叫林薇的姑娘的微信头像，他到现在都没敢点开看。而且，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但是，他总是在打完螺丝的空档把手伸进裤兜里面摸一下手机外壳。每次指尖碰到手机外壳，心脏就跳得格外厉害，像是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
修仙世界里面十二年来的记忆像是被泡发的茶叶，在热水里慢慢舒展开来。他想起王士双第一次给他熬药时，把海莲蕊当成了桂花，药汤苦得他直皱眉，她却红着脸说“下次一定分清”；想起她用平底锅挡毒箭时，锅底被射穿个洞，她还笑着说“正好能当漏勺”；想起最后那一刻，她倒在他怀里，血染红了他的衣襟，眼睛里却还映着他的影子。
“李智！发什么呆？”
张彪的声音像颗炸雷在耳边响起，李智猛地回神，发现手里的螺丝刀差点戳到手指。他赶紧低下头，继续拧螺丝，可脑子里却反复出现林薇蹲在地上的样子——她的睫毛很长，慌神的时候会微微颤动；她的手指很细，握着手机时指节会泛白；尤其是她着急时蹙起的眉头，和王士双简直一模一样。
“叮——”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消息提示音。李智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忙脚乱地想去掏手机，却被张彪狠狠瞪了一眼。
“上班时间玩什么手机？想被扣钱是不是？”
张彪叉着腰站在他面前，啤酒肚随着呼吸起伏。
“赶紧干活！这个批次要是赶不出来，今晚谁都别想下班！”
李智只能硬生生按捺住心里的冲动，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传送带上的零件。可那提示音像是根羽毛，总在他心尖上挠痒痒。是林薇吗？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想约他去医院检查？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时间，李智几乎是弹射般地冲出车间，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掏出手机。屏幕上果然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林薇”。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对话框。
头像是只胖乎乎的白色猫咪，正趴在一本书上打盹，书的封面上隐约能看到“食谱”两个字。李智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王士双也总爱研究食谱，她的储物袋里永远装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食材。
消息内容很简单：
“你真的没事吗？我还是有点担心，要不下午你请个假，陪你去医院看看？”
李智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指尖在输入框上悬着，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说自己其实是元始天尊，被车撞根本伤不到分毫？说看到她就想起了死去的妻子？这些话要是说出去，人家不把他当神经病才怪。
他想了又想，敲下几个字：
“真没事，谢谢关心。我在上班，不方便多聊。”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松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兜里，他走到车间外的小卖部，买了个最便宜的面包和一瓶矿泉水。面包很干，噎得他直咳嗽，矿泉水带着股塑料味，远不如永安城的山泉水清甜。
“智哥，吃啥呢？”
小张端着个泡面桶走过来，里面飘着浓郁的红烧牛肉味。
“我妈给我寄的，给你加个蛋？”
李智摇摇头：
“不用，我这还有。”
小张也不客气，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吸溜着泡面：
“刚才张彪那老东西又找你茬了？他就是看你老实，专捏软柿子。你没看刘芳刚才那怂样，明明是她自己没弄好，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智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没说话。在修仙界，谁要是敢这么欺负他，早就被火灵长剑劈成两半了。可现在，他只是个流水线上的工人，为了每个月四千块的工资，只能忍着。
“对了智哥，”小张压低了声音，“听说下个月要裁人了，张彪跟主管关系铁，肯定先把咱们这些没关系的往外推。你可得上点心，别再出岔子了。”
李智的心沉了一下。裁人？他要是没了这份工作，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龙城的房租贵得离谱，一个隔断间就要一千五，他每个月省吃俭用，才能勉强攒下几百块。
“知道了。”
他咬了口面包，干硬的口感让他想起在修仙世界去攻城时候的发霉干粮。那时候虽然苦，可心里有目标，有想保护的人。现在呢？他好像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午休时间很快结束，李智回到车间，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又震动了。这次他没敢立刻看，直到张彪去了办公室，才偷偷摸出来瞟了一眼。还是林薇发来的：
“好吧，你注意安全。这是我的电话135xxxx5681，要是不舒服随时打给我。”
后面还附了个猫咪挥手的表情包。
李智把电话号码存进手机，备注写成“林薇”。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着那串数字，心里像是揣了块温玉。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回消息，把手机收好，继续拧螺丝。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体内的那股气流又强了点。拧螺丝的时候，指尖的力道控制得愈发精准，连带着速度都快了不少。以前一天忙得团团转，晕头转向，还要从拉上拿下来存在边上，等休息时间再补打，现在打完坐着等上面的流下来，等得无聊。
旁边的小张看得直咋舌：
“智哥，你今天跟开了挂似的，这速度能拿绩效第一了！”
李智笑了笑，没说话。他试着调动那股气流，想看看能不能像在修仙界那样做点什么。比如……让传送带上的零件自己动起来？他集中精神，盯着一个刚送过来的零件，心里默念着“过来”。
零件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试，想让电批风自己拧螺丝。结果电批风倒是晃了一下，却差点掉在地上。
“噗嗤。”
小张没忍住笑出了声。
“智哥，你跟机器较劲呢？”
李智有点尴尬，赶紧低下头假装干活。看来这点灵力也就够拧拧螺丝了，想翻天是不可能的。他自嘲地笑了笑，当年能翻江倒海的元始天尊，现在连块铁片都动不了。
傍晚六点，下班铃声终于响起，像是天籁之音。李智脱下工装，换上自己的T恤牛仔裤，跟着人流往车间外走。路过张彪办公室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笑声，张彪正跟刘芳说着什么，提到了“裁人”、“绩效”之类的词。
李智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加快脚步走出工厂大门，龙城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光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他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开了和林薇的对话框。输入框里的光标闪了又闪，他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最后只发了一句：
“下班了，我很好，谢谢。”
没过几秒，林薇就回了消息：
“那就好，早点休息。”
后面依旧跟着个猫咪睡觉的表情包。
李智看着那个表情包，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抬头望向远处的高楼大厦，玻璃幕墙上映着晚霞的余晖，像极了永安城上空的火烧云。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虽然没有桂花的香气，却有种踏实的烟火气。
也许，这样的日子，也没那么糟糕。
那么李智在这个龙城都市中，还能娶得到像王士双那样漂亮的美女吗？毕竟，农村进城打工的，很多都是娶不到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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