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柏油马路被七月的太阳晒得发软，空气里飘着汽车尾气和沥青混合的怪味。李智趴在地上，左脸贴着还不算是滚烫的地面，能清晰地感受到路面细微的纹路。他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的沙砾硌得慌，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挂正在炸开的鞭炮，无数画面碎片横冲直撞——金銮殿的琉璃瓦、火灵长剑的烈焰、王士双鬓边的桂花……还有眼前这条画着斑马线的马路。
“嘶……”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掌心的皮肤被磨破了点皮，渗出血珠的地方却传来一阵奇异的清凉，像是有极细微的气流在伤口周围打转。这感觉太熟悉了，是修仙者淬体时才有的灵力流转。可不等他细想，后颈突然传来钝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十二年来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些模糊的残影，像是做了场格外真实的梦。
“你怎么样？别吓我啊！”
一个女声带着哭腔在头顶响起，断断续续的。李智艰难地转过头，逆光里看见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蹲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手里举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阳光透过她微卷的长发，在耳后投下细碎的光斑，那眉眼轮廓，竟和记忆深处那个总爱用平底锅敲他脑袋的女子重合在了一起。
“双儿……”
他刚想喊出那个名字，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我已经报警了，救护车马上就来！”
姑娘往前凑了凑，裙摆沾到了地上的油污。
“你别怕，我不会跑的，是我开车没注意……”
李智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白色轿车前面，车头瘪了一块，玻璃碎片撒了一地。他的一只帆布鞋落在三米开外的地方，鞋带还系得整整齐齐。更奇怪的是，浑身除了点擦伤，竟没有半点骨折或是内出血的迹象——被车撞飞十几米，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我没事。”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手掌撑在地上的瞬间，又感觉到那股微弱的清凉，顺着胳膊往丹田的位置钻，虽然微弱得像根快要熄灭的火柴，却真实存在。
“没事？你流了好多血！”
姑娘指着他额角，那里确实破了道口子，血正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灰色的T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李智抬手抹了把脸，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血，却没觉得疼。他突然想起口袋里的考勤卡，今天是月底，迟到一分钟扣五十，还有五十块钱全勤奖也要跟着泡汤。那一百块钱就没了。组长那张总是拧成疙瘩的脸在眼前晃了晃，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真没事，上班要迟到了。”
他捡起地上的帆布鞋，单脚跳着往脚上套，鞋带都顾不上系。
“不行！”
姑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和记忆里某双手重合时，李智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必须去医院检查！万一有内伤怎么办？我叫林薇，你留个联系方式，检查费医药费我全出！”
林薇……这名字也像是在哪里听过。李智愣了愣，看着她手机屏幕上120的拨号界面，急得直跺脚：
“真不用，我身体壮着呢。要不……加个微信？有事我找你，行不？”
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微信二维码。李智扫了码，看都没看她的头像，转身扶起自己的小电驴，就往马路对面骑过去，骑车的背影在车流里歪歪扭扭的，像只被惊到的兔子。林薇看着他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迹，眉头皱得更紧了，对着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又报了遍地址。
李智一路狂奔，冲进“宏业电子厂”的大门时，打卡机刚好跳成八点零一分。他喘着粗气抓过考勤卡，在机器上刷了一下，屏幕上跳出的“迟到1分钟”刺得他眼睛疼。五十块就这么没了，他心疼得直咧嘴，摸了摸额角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止住了，结痂的地方有点痒。
车间里震耳欲聋的机器声扑面而来，混合着胶水和汗水的味道。李智熟练地穿上白色大卦工装，戴上静电手套，走到自己的工位前。传送带上，一个个银色的零件匀速移动着，他的任务是用电批风将螺丝拧进指定的孔位，每天重复这个动作至少八千次。
“智哥，你咋了？脸这么白？”
旁边工位的小张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张脸上长着几颗青春痘，说话时总爱咧着嘴笑。
“没事，出了点小意外。”
李智拿起电批风，金属柄的冰凉让他稍微清醒了点。可指尖碰到螺丝的瞬间，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画面——火灵长剑的剑柄，王士双平底锅的纹路，还有七颗灵珠在掌心流转的光芒。
“咔哒。”
螺丝没对准孔位，歪着拧了进去，边缘崩掉了一小块。李智猛地回神，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想把螺丝拧下来重拧，可传送带已经把零件送了过去。他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质检的王莉眼睛毒得很，这种瑕疵根本瞒不过去。
果然，没过十分钟，组长张彪就拿着个零件冲了过来，啤酒肚随着脚步一抖一抖的。张彪的嗓门比机器还响，一开口整个车间都能听见：
“李智！你他妈没睡醒？这都能拧滑牙？这个批次要出口的，你知道返工要花多少钱吗？”
零件被狠狠摔在李智面前的操作台上，滑牙的螺丝像只嘲讽的眼睛。李智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电批风：
“对不起张组，我下次注意。”
“下次？你这个月都多少次了？”
张彪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再出问题，这个月绩效别想要了！”
李智没敢再说话，闷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可越是着急，脑子里的画面就越清晰——他站在金銮殿上，七珠聚顶，天地变色；他抱着王士双的尸体，永安城的桂花落了满身；他是元始天尊，挥手就能定人生死……可现在，他连颗螺丝都拧不好。
一阵尿意突然袭来，李智跟旁边的小张打了声招呼，快步往车间的厕所跑。路过质检台时，他看见王莉正在仔细检查零件，眉头皱得像朵菊花。李智心里直打鼓，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厕所。
等他解决完生理问题回来，刚走到工位旁，就看见张彪又在骂人，这次骂的是组长助理刘芳。刘芳红着脸，手里捏着个零件，上面赫然也有个滑牙的螺丝。
“刘芳！你也跟着添乱？”
张彪的声音比刚才更响了。
“李智呢？让他给我滚过来！”
李智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走过去：
“张组，我在。”
“你看看！”
张彪把零件扔到他面前。
“你离岗的时候就不能交代清楚？这零件明显是跟你刚才那批一个毛病，肯定是你调的电批风有问题！”
“不是我……”
李智想解释，刘芳刚才调机器的时候他根本不在。
“不是你是谁？”
张彪瞪着他，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
“整个组就你毛病多！这个月奖金扣完，再写份检讨！”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窃笑，李智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一股熟悉的燥热突然从丹田升起，比刚才在马路上感受到的气流强烈了数倍，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涌去。他盯着操作台上那枚滑牙的螺丝，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变得很慢，传送带的移动、电批风的转动，都像是被放慢了倍速。
更奇怪的是，他感觉自己能“看到”螺丝内部的纹路，甚至能预判出如果用某个角度用力，就能完美地嵌入孔位。这感觉和当年在炼器司打磨避毒石时一模一样，得心应手，仿佛天生就该做这件事。
李智深吸一口气，拿起电批风，指尖的灵力虽然微弱，却精准地控制着力度。“咔哒”一声轻响，螺丝稳稳地拧进了孔位，严丝合缝，连一丝瑕疵都没有。
张彪还在唾沫横飞地骂着，没注意到李智这一下的变化。可旁边的小张却瞪大了眼睛，捅了捅他的胳膊：
“智哥，你刚才那下……怎么那么快？”
李智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皮肤因为长期握电批风而磨出了厚茧，可此刻，那道被擦伤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回来了。
那么，李智能恢复在仙侠世界的修为吗？如果恢复了元始天尊的修为，他会在龙城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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