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心猿噬黑风渡 > 第二十二章:江流儿弃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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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颈的掐痕还在发烫。

殷温娇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听着外间刘洪醉酒的狂笑,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自从被掳到这江州府衙,她就像活在棺材里——刘洪穿着陈光蕊的官服,用着他的印信,甚至连睡觉时,都要戴着那枚刻着“邪”字的黑镯子,说是“邪神赐的护身符”。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恐慌也跟着疯长。那个夜里的影子总在梦里晃,两只鬼火似的眼睛盯着她的小腹,一遍遍重复“他是门”。她摸着隆起的肚子,有时能感觉到孩子在踢腿,那力道却让她浑身发冷——这到底是她的骨肉,还是邪神埋下的祸根?

生产那天来得猝不及防。

窗外下着黑雨,雨珠砸在瓦上噼啪响,像无数只手在拍门。刘洪雇来的稳婆是个豁嘴老太,指甲缝里总嵌着黑泥,接生时盯着她的肚子笑,笑得牙床都露出来:“夫人这胎,怕是个‘贵子’呢。”

“贵子”两个字像针,扎得殷温娇浑身一颤。

剧痛席卷而来时,她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像是要被从里到外撕开。恍惚间,那黑影又出现了,就站在稳婆身后,影子里伸出无数只手,往她肚子里钻。

“生了!是个男娃!”

稳婆的叫声把她拽回现实。她挣扎着抬头,看见那团皱巴巴的小东西被裹在破布里,哭声像小猫似的,细弱得随时会断。可当稳婆把孩子抱到她面前时,殷温娇的血瞬间冻住了——

那孩子的左手掌心里,竟有几道暗红色的纹路,弯弯曲曲缠在一起,像极了锁链。

“邪物……”她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突然想起陈光蕊临死前指着刘洪镯子的眼神,想起船板上“祭品之父”那四个字。这不是掌纹,是诅咒!是邪神刻在他身上的烙印!

“夫人咋了?”稳婆察觉不对,刚要伸手碰孩子的手,被殷温娇猛地推开。

“别碰他!”她的声音尖得像刀,“出去!都给我出去!”

刘洪不知啥时候闯了进来,酒气熏得人作呕。他一把抢过孩子,粗黑的手指戳着那掌纹,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好!好得很!这是邪神显灵了!我的儿,将来定是要干大事的!”

殷温娇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突然明白了——刘洪早就知道!他掳走自己,根本不是为了占夺官位,是为了让这个带着锁链掌纹的孩子生下来!

夜深时,雨还没停。

刘洪醉倒在偏房,打起了呼噜,那枚黑镯子掉在地上,“邪”字在油灯下闪着绿光。殷温娇抱着襁褓里的孩子,指尖划过他掌心里的锁链,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发狠。

她不能让这孩子变成邪神的傀儡。

更不能让他认贼作父。

怀里的孩子突然睁开眼,眼珠黑得像两口深井,直勾勾盯着她。殷温娇浑身一麻,那眼神太像梦里的黑影了,却又带着一丝婴儿的懵懂,让她心尖发颤。

“娘对不起你……”她咬着牙,眼泪砸在孩子脸上,“但娘得让你活着,哪怕……活得不像个人。”

她摸出藏在发髻里的半截骨头——是陈光蕊的指骨,那天从江里捞起红袍碎片时,藏在衣襟里带回来的。她用这骨头,偷偷在床板下刻了三个月的“解咒符”,此刻正攥在手心,边缘被汗浸得发潮。

殷温娇深吸一口气,突然咬住孩子的左脚小指。

“哇——!”

婴儿的哭声刺破雨夜,尖锐得像要把房顶掀了。她闭着眼,不敢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只觉得嘴里全是血腥味,混着自己的眼泪,又苦又涩。她飞快地把刻着符的指骨碎片塞进孩子的伤口里,血瞬间涌出来,把碎片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就没人能发现了……”她喃喃自语,用撕下来的衣角裹住孩子的脚,那截断指被她扔进嘴里,狠狠咽了下去——她要让这秘密烂在肚子里。

外面传来刘洪翻身的动静。

殷温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抱起孩子,像抱着块滚烫的烙铁,踉跄着冲出房门,往江边跑。黑雨打在脸上,疼得像鞭子抽,府衙的灯笼在身后晃,刘洪的骂声越来越近:“贱人!你要带我的儿去哪!”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江风卷着腥臭味扑过来,吹得她头发像疯草。岸边停着艘破渔船,是白天运货时没开走的,船板上还放着块朽烂的浮木。

“孩子,别怪娘……”殷温娇把孩子放在浮木上,用绳子缠了三圈,打了个死结,“顺着江走,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回来……”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小脸,婴儿不知啥时候不哭了,还在吮着没了小指的左脚,血珠顺着嘴角往下滴,落在浮木上,晕开一小朵红。

“走!”她猛地把浮木推下河。

黑沉沉的江水瞬间吞没了浮木的一半,又慢慢把它托起来,顺着水流往远处漂。刘洪的吼叫声在身后炸响,她转身往江里跳——与其被抓住折磨,不如随光蕊而去。

可就在她纵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水面上多了个影子。

是个穿着白衣的女人,站在江心,手里拿着个玉净瓶,正对着浮木上的孩子笑。那笑容看得殷温娇头皮发麻,比刘洪的黑镯子还让人发冷。

更诡异的是,女人的倒影里,伸出一只手,指尖泛着金光,轻轻点在孩子的后颈上。

浮木上的婴儿突然哭了,哭声里带着种说不出的凄厉。

殷温娇坠入江水的前一秒,看见孩子后颈那处被点过的地方,慢慢浮现出个淡红色的印记,像朵含苞的莲花,又像个没写完的“血”字。

“是观音……”她在心里嘶吼,手脚却被冰冷的江水缠住,“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水灌进嘴里,呛得她发不出声。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看见那浮木载着孩子,钻进了一片浓雾里,白衣女人的倒影在雾里慢慢淡去,只留下那朵红印记,在婴儿后颈上闪着光。

刘洪的怒骂声越来越远,黑雨还在下,砸在江面上,激起无数个小漩涡。

殷温娇的身体往下沉,手指在水里乱抓,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江水。她想起陈光蕊的血,想起孩子掌心里的锁链,想起观音指尖的金光——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场局。

她的孩子,从来就不是“门”。

是祭品。

是被邪神和菩萨同时盯上的祭品。

江水彻底淹没头顶时,她仿佛听见婴儿的哭声变成了笑,那笑声顺着水流漂远,像根线,一头拴着孩子的命,一头拴着某个她猜不透的阴谋。

而那片载着婴儿的浮木,正顺着江涛往下游漂去。雾越来越浓,隐约能看见岸边有座破庙,庙门口的石狮子缺了只眼,正对着江面,像是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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