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心猿噬黑风渡 > 第十三章:金山寺腐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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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木撞在石阶上的声响,像块骨头砸进了空缸。

法明和尚正拎着水桶往禅房走,听见动静手一抖,水洒了半桶,溅在青石板上,晕开片黑渍。他皱着眉往江边瞅——这金山寺建在江崖上,底下就是湍急的漩涡,除了香客的船,少有东西能漂到这儿来。

“阿弥陀佛,哪个不长眼的……”他嘟囔着放下水桶,踩着青苔往下走。刚到第三级台阶,就看见那截朽木卡在石缝里,上面裹着团破布,隐约有哭声从里面钻出来,细得像蚊子叫。

法明心里咯噔一下。

他住持这金山寺快三十年了,寺里香火不盛,倒是江里的浮尸见了不少。可这浮木上裹着的,分明是个活物。他蹲下身,小心翼翼解开那打了死结的绳子,一股血腥味混着江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直皱眉。

破布里裹着个婴儿,浑身冻得发紫,左脚缠着块血糊糊的布,隐约能看见少了截小指。最让他心惊的是那襁褓——看着是普通的粗麻布,上面却绣着两个金线字:灵山。

“灵山?”法明的手开始抖,他年轻时云游过,见过真正的灵山经书,那字绣得端正庄严,哪像这襁褓上的,歪歪扭扭,线脚里还嵌着点暗红的渣子,像是干血。

他刚想把婴儿抱起来,指尖不小心蹭到了“灵山”二字。怪事发生了——那金线突然像活过来似的,慢慢渗进布里,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凑近一看,竟是无数个小骷髅头,一个个挤在一起,眼眶对着婴儿的脸,像是在朝拜。

“邪门……”法明倒吸口凉气,突然想起师父圆寂前说的话:“江里会漂来个‘物件’,带着灵山的印,却是地狱的种,见了要躲,躲不开……就养着。”

当时他以为是师父老糊涂了,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婴儿突然抓住他的手指,那小手凉得像冰,掌心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光,缠缠绕绕的,像条小蛇。法明心里一软——不管是啥来头,终归是条性命。他叹口气,把婴儿裹进自己的僧袍,往寺里走。

“就叫你江流吧。”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脸,“顺着江来的,就该像水一样活着,别往浑水里钻。”

可这金山寺,早就不是啥清水地了。

寺里的佛经一直锁在藏经阁,法明师父在世时从不让人碰,说是“开过光的,沾不得浊气”。江流长到五岁时,总缠着要认字,法明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取了本最薄的《心经》给他。

那经书摸着就不对劲,纸页厚得像皮,边缘发卷,还带着股淡淡的腥气。江流趴在香案上,小手指着“观自在菩萨”几个字,刚念出声,指尖突然一疼。

“师父!”他举着手指哭,那指尖竟被书页腐蚀出个小坑,血珠渗出来,滴在“菩萨”二字上,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

法明赶紧抢过经书,翻到那一页,吓得差点把书扔了——被血浸过的地方,字开始变形,“菩萨”二字慢慢扭曲,变成个张着嘴的骷髅头,眼眶里还在往外淌血。

“这不是纸……”他抖着手摸了摸书页,突然想起师父烧过的人皮,也是这样又厚又韧,“是皮!是人皮做的!”

藏经阁里的佛经,全是人皮做的!

他猛地看向江流,那孩子正吮着被腐蚀的指尖,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本《心经》,嘴角竟带着丝笑。法明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这孩子不怕,他竟然不怕这人皮经书!

从那天起,法明就没敢再让江流碰经书。可越是不让看,江流越好奇,总趁他打坐时溜进藏经阁,踮着脚够那些高高的书架。有次法明撞见他正啃一本《金刚经》,书页上的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滴,染红了胸前的小僧袍。

“你在干啥!”法明一把夺过经书,那书页上的字像是活了,在他手心里发烫,“那是脏东西!不能碰!”

“不脏。”江流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睛亮得吓人,“书上的字在跟我说话,说‘等你长大,就带你回家’。”

“回家?回哪去?”法明的声音发颤。

“就是绣在我襁褓上的地方呀。”江流指着自己的小包袱,那粗麻布襁褓被他当成了宝贝,天天揣在怀里,“师父,灵山是不是很好玩?上面的菩萨,是不是也爱啃书?”

法明没敢回答。他看着江流后颈那处淡红色的印记——那是江流刚被抱回来时就有的,像朵没开的莲花,平时不显眼,可只要江流碰了经书,那印记就会发红,像在滴血。

他突然明白师父为啥说“躲不开就养着”了。这孩子根本不是来躲祸的,他是来……认门的。

这天夜里,法明做了个噩梦。梦见藏经阁的经书全活了,人皮书页一张张飘起来,裹住了江流,那些骷髅头纹路在他身上爬,最后竟钻进了他后颈的莲花印记里。江流笑着,任由那些纹路爬,嘴里还念着《心经》,只是每个字都带着血。

他惊醒时,发现藏经阁的灯亮着。

法明抄起禅杖冲过去,看见江流正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那本《金刚经》,书页摊开,上面的字全变成了血红色,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个小小的“佛”字。

“师父,你看。”江流举起手,他的指尖已经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却一点不疼的样子,“书上说,我是‘佛骨’,要去灵山‘归位’呢。”

法明的禅杖“哐当”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地上的血字,看着江流后颈发红的印记,看着那些在月光下泛着腥气的人皮经书——原来这金山寺不是寺庙,是座囚笼,是个养“佛骨”的猪圈,而他,就是那个心甘情愿的养猪人。

“江流……”法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以后别碰这些书了,师父教你种地,教你劈柴,咱不当和尚了,好不好?”

江流摇摇头,把脸埋进《金刚经》里,像只找到了窝的小兽:“不,书上说,我必须去灵山。那里有我的‘爹娘’,还有好多好多跟我一样的‘骨头’。”

法明背过身,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这孩子从被扔进江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往那“灵山”去,往那满是骷髅和人皮的地方去。

藏经阁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照亮了书架最高层——那里藏着本最厚的经书,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个淡淡的手印,五指张开,像在等着抓住什么。

法明看着那手印,突然想起江流掌心的锁链纹。

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窗外的江风卷着腥气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摇晃晃,把师徒俩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纠缠在一起的骷髅。而那本《金刚经》上的血字,还在慢慢变深,像是在为江流的“归位”,提前写下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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