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个巨大的咸蛋黄，沉沉地坠在西边灰蒙蒙的建筑群后，将南锣鼓巷染上一层颓败的橘红。林磊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抱着那件依旧散发着异味、被人嫌弃的破棉袄，一步一步挪回了四合院的后院。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六分钱硬币在口袋里随着步伐发出微弱的叮当声，像是在嘲讽他的无能。
垂花门内的喧嚣似乎与他隔绝。前院、中院隐约传来各家做饭的锅铲声、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呵斥声，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窝头的麦香、咸菜疙瘩的味道，偶尔还夹杂着一丝奢侈的油腥味。这些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此刻却像一根根细针，扎在林磊饥饿的胃和绝望的心上。
他低着头，避开可能遇到的所有人，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快速溜回自己那间位于后院最角落的破屋。
“哐当！”
破木门被他用力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汗水浸透了单衣，紧紧贴在身上，那件破棉袄被他随手丢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团肮脏的抹布。
屋子里光线昏暗，霉味混合着他身上的汗馊味，令人窒息。
他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天的努力，只换来六分钱！距离五毛钱的【小学毕业证】，还有四毛四分的巨大鸿沟！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去糊纸盒？阎埠贵说得对，那点微薄的收入，杯水车薪，而且名声不好，只会让他在这四合院里的地位更低！去扛大包？就原身这瘦弱的身板，怕是没干两天就得累趴下，而且那种重体力活，也不是想干就能立刻找到的！
难道…真要铤而走险？
一个危险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偷！去偷许大茂家？或者偷轧钢厂的废铜烂铁？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林磊狠狠掐灭了。不行！绝对不行！一旦被抓，在这个年代，偷窃是重罪，尤其是偷公家财产！轻则劳教，重则判刑！那他这辈子就彻底完了！系统也救不了他！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抱着膝盖，第一次感受到了穿越以来最深的无助和恐慌。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胃，阵阵绞痛。
视线开始模糊，意识也有些昏沉。
就在这时，那个简陋的蓝色系统界面，如同他溺水时唯一的浮木，再次固执地浮现在他眼前：
【持证上岗】
——【证书商城】——
【小学毕业证】：售价：0.5元（档案背景：红星小学，1958-1964年）
【安全操作规程证（通用）】：售价：0.1元（发证单位：红星轧钢厂安监科）
【初级钳工理论合格证】：售价：0.3元（发证单位：红星轧钢厂职工夜校）
【……】
林磊的目光，死死地、近乎贪婪地钉在【小学毕业证】上。0.5元！五毛钱！这薄薄的一张纸，就是通往“正常人”身份的门票！是他摆脱“无业游民”、“文盲”标签的唯一希望！
他的视线下移，落到那两个更便宜的证书上。
安全操作规程证…0.1元。
初级钳工理论合格证…0.3元。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混沌的脑海！
如果…如果他能先进轧钢厂当学徒…哪怕是最底层、最苦最累的岗位…只要进去了，就有工资！就有粮票！哪怕一个月只有十几块钱，几块钱…那也意味着持续的收入来源！意味着他可以买更多的证！学更多的技能！
学徒工…需要什么？需要介绍人，需要户口…需要最起码的识字证明！小学毕业证！就是关键！有了它，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去街道办登记“学历”，才能堵住刘海中、许大茂这些人的嘴，才有资格去争取那个学徒工的名额！
而一旦进了厂…【安全操作规程证】、【初级钳工理论合格证】这些便宜证书，就能立刻用上！不仅能让他更快适应工作，避免事故，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一点“理论”上的优势？就像游戏里的被动技能加成？
想到这里，林磊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一股久违的热流冲散了绝望的冰冷！
思路彻底清晰了！目标无比明确！
当前首要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凑够五毛钱！购买【小学毕业证】！
核心战略：凭借小学毕业证，争取进入红星轧钢厂当学徒工！
中期目标：在厂内站稳脚跟，利用工资购买技能证书，快速提升理论水平，争取早日转正！
远期野望：利用证书带来的起点优势和自身努力（结合超前认知），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一步步向上攀登！
这个“持证上岗”系统，虽然功能单一得可怜，没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但它提供的，恰恰是这个年代最稀缺、也最被看重的硬通货——资格证明！是体制内的敲门砖和护身符！
“证书…资格…文凭…”林磊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真正的救命绳索。他不再去想那件被人嫌弃的破棉袄，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如何解决那剩下的四毛四分钱上！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胃部又是一阵绞痛。饥饿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走到破水缸前，再次舀起浑浊的水，狠狠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暂时压下了胃部的灼烧感。
他环顾这间一无所有的破屋，目光锐利得像刀子，再次进行地毯式搜索。桌子底下？墙角麻袋里？炕席下面？他甚至连墙缝都仔细抠了一遍。
除了灰尘和蛛网，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只有靠那件破棉袄了？可是收破烂的老头明确不要…信托商店…需要票证…
“票证…”林磊咀嚼着这个词。他手里只有粮票…等等！粮票！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他的脑海：倒卖粮票！
在这个一切凭票供应的年代，私下买卖票证是严重的违法行为！一旦被抓，后果不堪设想！风险系数比偷窃低不了多少！
林磊的心脏骤然缩紧，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下意识地看向抽屉的方向，那几张五斤的粮票，是他最后的保命口粮！
“不行！太危险了！”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为了五毛钱去冒坐牢的风险，不值得！而且，他一个生面孔，两眼一抹黑，去哪里找买家？稍有不慎，就可能掉进坑里，甚至被钓鱼执法！
他烦躁地在狭小的屋子里踱步，像一头困兽。破布鞋踩在泥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四合院里各家各户的灯光次第亮起，饭菜的香气更加浓郁，伴随着碗筷碰撞和隐隐的谈笑声。
林磊的饥饿感达到了顶峰，胃里像是有把刀在搅动。他再次走到水缸边，舀起满满一瓢浑浊的冷水，闭着眼，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冷的液体暂时填满了胃，却带来了更深的空虚和寒意。
他靠着冰冷的土炕边缘坐下，疲惫和饥饿如同潮水般涌来。意识渐渐模糊，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朦胧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简陋的蓝色系统界面，【小学毕业证】那0.5元的售价，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钱…四毛四分…”他在昏沉中无意识地呓语。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刮擦着他那扇破木门的下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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