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还未亮透。
生物钟准时将林磊唤醒。虽然身体依旧残留着前日体能测试的酸痛，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迅速起床，用新发的肥皂仔细洗了脸，换上了另一套崭新的深蓝色工装，将劳保皮鞋擦得锃亮。
对着破水缸里浑浊的水面照了照：挺括的工装虽然略大，但浆洗过的蓝色显得精神奕奕，胸口的厂徽和“安全生产”红字格外醒目。脚上的劳保皮鞋带来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林磊将旧信封里的三张证书再次贴身藏好，这是他的根基和底气。又将新领的饭票和粮票小心收好。最后，拿起新发的棉纱手套塞进口袋。
推开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四合院还在沉睡中，一片寂静。
林磊深吸一口气，脚步沉稳地走了出去。崭新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晰有力的“嗒嗒”声，仿佛在宣告新生活的开始。
轧钢厂东大门，依旧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穿着崭新工装、精神抖擞的林磊汇入其中，不再显得格格不入。
他跟着指示牌和工友的指引，来到钳工车间所在的巨大厂房外。
还未进门，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砂轮打磨的尖啸声、行车吊运的轰鸣声便如同实质的声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冷却液和金属粉尘混合的刺鼻气味。
走进车间大门，眼前的景象更是让林磊心头一震！
巨大的空间里，光线有些昏暗，一盏盏高悬的防爆灯投下昏黄的光柱。
一台台庞大的、形状各异的机床如同钢铁巨兽般排列着，有的正在高速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有的被拆开维修，露出复杂的内部结构。
地面上油污混合着冷却液和铁屑，显得有些湿滑。
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们在各处忙碌着，有的在操作机床，有的在搬运沉重的铁胚或工件，有的在挥舞着锤子进行装配。
一股原始的、充满力量感的工业洪流气息，扑面而来！
“新来的学徒工！这边集合！”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林磊循声望去，只见车间入口旁的空地上，站着七八个同样穿着崭新工装、神情紧张的新人，韩春明也在其中。
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约莫四十多岁、穿着油污工装、戴着安全帽的老师傅，正板着脸看着他们。
林磊连忙快步走过去站好。
老师傅目光严厉地扫过每一个新人，尤其在林磊脸上停留了一下，声音洪亮地开口：“我是钳工三组组长，张大山！以后，你们几个就归我管！在轧钢厂，尤其是我们钳工车间，第一要务是什么？！”
他猛地拔高声音，如同炸雷：“安全！！”
“你们这些小崽子，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张大山指着墙上巨大的、红底白字的《安全生产十大禁令》和《钳工安全操作规程》，“那些规矩，不是贴墙上好看的！是用血写出来的！谁要是敢给我当耳旁风，出了事，轻则卷铺盖滚蛋，重则小命玩完！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新人们被这气势震慑，连忙大声回答。
“声音太小！没吃饭吗？！”张大山吼道。
“听清楚了！！！”众人扯着嗓子吼道。
“嗯！”张大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众人，“现在分配师傅！你们运气好，厂里老师傅多，一人跟一个！都给我机灵点，手脚勤快点，眼里有活！别给我丢人！”
他开始点名：
“韩春明！你跟刘师傅！”
“王强！你跟李师傅！”
…
“林磊！”张大山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林磊身上，“你…跟易师傅！”
易师傅？
林磊心头猛地一跳！难道是…易中海？！
果然，只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正是壹大爷易中海！
他穿着和普通工人一样的深蓝色工装，戴着安全帽，脸上依旧是那副惯有的严肃表情。
他走到新人们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最后落在林磊身上，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易师傅是咱们厂八级钳工！技术顶尖！能跟着易师傅，是你小子的造化！给我好好学！”张大山对着林磊叮嘱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是！组长！我一定好好跟易师傅学！”林磊连忙挺直腰板，大声应道。心中却是波涛翻涌！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分配给了易中海！这既是巨大的机遇，也是巨大的挑战！
易中海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林磊招了招手：“跟我来。”
林磊赶紧跟上。易中海步伐沉稳，带着林磊穿过轰鸣的机床和忙碌的人群。
巨大的噪音震得林磊耳膜发麻，空气中弥漫的油污粉尘让他有些不适。
他下意识地按照【安全操作规程证】上的提示：注意脚下湿滑的油污，避开地上散乱的铁屑和工具，目光警惕地扫过那些正在高速运转的机床和吊运工件的行车。
易中海似乎注意到了林磊的动作，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两人来到车间靠里侧的一个相对安静些的工位。
这里有几台老旧的铣床和钻床，还有一张巨大的钳工工作台，上面固定着一些半成品工件，摆放着各种锉刀、手锤、扳手等工具。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活动范围。”易中海指着工作台旁边一块空地，语气平淡，“学徒工，头三个月，别想着摸机器。你的任务，就是打杂，学习规矩，熟悉环境。”
他拿起一把大扫帚，塞到林磊手里：“现在，把这片区域的地面，给我打扫干净！铁屑、油污、杂物，一点不留！注意安全，别被铁屑扎了脚！扫完的垃圾，分类倒进那边的铁屑箱和废油桶！”
说完，易中海不再理会林磊，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个工件和一把锉刀，开始专注地工作起来。他的动作沉稳、精准、一丝不苟，锉刀与金属摩擦发出规律而富有节奏的“沙沙”声。
林磊握着沉甸甸的扫帚，看着眼前这片油污遍地、散落着尖锐铁屑和各种小零件的“战场”，没有半分不满。他知道，这是学徒的必经之路。
林磊立刻行动起来。首先，他拿出新发的棉纱手套戴好。然后，他并没有立刻挥舞扫帚，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的情况，避开几处明显有油污湿滑的地方，从相对干净的角落开始清扫。
他的动作不快，但非常仔细。先用扫帚小心地将散落的、较大的铁屑和零件扫到一起，再用小簸箕仔细地收集起来，倒进指定的铁屑回收箱。
对于粘在地上的油污和小铁屑，他找来一些废棉纱，沾上点地上的废油，一点点用力擦拭干净。
整个过程中，林磊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安全操作规程证】上的要点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远离运转设备：虽然易中海的工位机器没开，但旁边不远处就有运转的砂轮机，刺耳的尖啸声和飞溅的火星让他下意识地保持距离，绝不背对着运转设备。
正确使用工具：扫帚、簸箕、废棉纱都按部就班地使用，没有莽撞。
保持工作区域整洁：清扫过程中，顺手将一些散落的工具捡起来，放到易中海工作台指定的工具盒里。
易中海虽然在专注锉削工件，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林磊。
看到林磊没有像一般新学徒那样毛手毛脚、胡乱挥舞扫帚弄得尘土飞扬，而是沉稳有序、动作规范，尤其注意到他主动戴上手套、避开湿滑区、小心收集尖锐铁屑、甚至主动整理工具的行为，易中海那双严肃的眼睛里，第一次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
这小子…似乎有点不一样？至少这安全意识和条理性，不像个完全没接触过工厂的愣头青。
当林磊将最后一块油污擦拭干净，将垃圾分类倒好，整个区域焕然一新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工装后背也湿了一片，但精神却很振奋。
“师傅，扫完了。”林磊走到易中海身边，恭敬地汇报。
易中海停下手中的锉刀，转过身，目光扫过光洁的地面，又看了看林磊脸上认真的表情和身上沾了些油污但依旧整洁的工装，微微点了点头，依旧言简意赅：“嗯。去那边水龙头洗把脸。然后过来，认识认识工具。”
“是，师傅！”林磊心中一喜，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而且，易师傅似乎…还算满意？
他快步走到车间角落的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抹去脸上的油汗。
冰冷的水让他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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