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两个救命的杂粮饼子和那两毛钱“巨款”，林磊光着脚，忍着刺痛，再次汇入鸽子市边缘那如同浑浊暗流般的人群中。他的目标很明确：用这两毛钱作为启动资金，寻找机会进行最原始的“倒买倒卖”，赚取差价，凑够剩下的两毛钱！
这无异于刀尖上跳舞。在这个计划经济年代，私下交易本就是灰色地带，而投机倒把更是重罪。一旦被抓，后果不堪设想。但林磊已被逼到绝境，巨大的风险背后，是那四毛钱证书带来的、无法抗拒的巨大诱惑！
他像一头闯入陌生丛林的小兽，警惕而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目光扫过那些蹲在角落、面前摊开一小块破布、上面摆着几样小物件的“摊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几个鸡蛋、一把干蘑菇、几尺皱巴巴的布头、几个旧铝勺、甚至还有半瓶贴着外国标签的鱼肝油…交易大多在低声细语和快速的肢体动作中完成，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警惕。
林磊攥着那两毛钱，手心全是汗。他不懂行，更不敢轻易出手。两毛钱，经不起一次失败的折腾。
他缩在一个卖旧书的摊子旁边，借着人流的掩护，仔细观察着过往行人的需求和交易情况。
很快，他发现了一个规律：一些穿着工装、看起来像是工厂工人的男人，似乎对香烟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求。他们会在卖散装烟叶的摊子前徘徊很久，讨价还价，但往往因为价格或囊中羞涩而悻悻离开。
“烟…”林磊心中一动。这是硬通货！尤其是在工人群体里！
他的目光随即投向那个卖烟叶的摊主——一个蹲在墙根、用破草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胡茬的汉子。汉子面前铺着一小块油纸，上面分成几小堆，堆着颜色深浅不一的烟叶。旁边用粉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关东烟，*毛/两；旱烟叶，*分/两。
林磊注意到，其中一堆颜色发暗、碎末较多的烟叶，标价似乎最低，问的人也很少。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形成：低价吃进这批最次的烟叶，然后拆分成更小的份量，以稍高于成本但低于市场均价的价格，快速出手给那些渴望抽烟又钱紧的工人！赚取微薄但快速的差价！
赌的就是一个“快”字和“量”字！
林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散发着异味的肥大工装裤，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生面孔，攥紧那两毛钱，朝着卖烟叶的汉子走了过去。
他蹲在汉子旁边，压低声音，指着那堆最次的碎烟叶：“这个…咋卖？”
汉子撩起草帽边缘，露出一双警惕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林磊一番，似乎对他光着的脚和不合体的裤子有些诧异，但没多问，沙哑道：“碎烟末，品相差，劲儿冲。五分钱一两。你要多少？”
五分钱一两！林磊心里飞快计算：两毛钱能买四两！如果能拆成十份，每份卖三分钱，就能卖三毛钱！净赚一毛！如果能拆成更多小份…
“我…我全要了！”林磊指着那堆碎烟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豁出去了！
汉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林磊这个看起来穷酸的小子口气这么大。他又仔细看了看林磊，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捣乱的。“全要？四两，两毛钱。现钱。”
林磊毫不犹豫，将手里那两张汗津津、皱巴巴的一毛钱纸币递了过去。
汉子接过钱，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确认无误，这才用一张更破的旧报纸，将那堆碎烟末小心地包好，递给了林磊。
“谢了。”林磊接过那包沉甸甸的烟末，心脏狂跳。他不敢停留，立刻起身，抱着烟包，快步离开这个摊位，重新缩回卖旧书老头旁边的阴影里。
第一步完成！本金换成了货物！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林磊快速地将旧报纸包打开。浓烈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他忍着呛咳，将烟末大致分成十份左右，每份用更小的碎纸片粗略地包成一个个小包。他不敢分得太细，怕不够分量被人识破找麻烦。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同鹰隼般在人群中搜索目标——那些穿着工装、面色疲惫、手指焦黄（老烟枪特征）、在烟摊前犹豫徘徊的男人。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轧钢厂工装、满脸愁容、在卖烟叶摊子前转了好几圈、最终叹着气离开的工人。
林磊立刻抱着他的小烟包，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在对方即将走出鸽子市范围、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胡同时，林磊快步追上，压低声音：
“大哥…要烟吗？便宜…关东碎烟末，劲儿足！三分钱一包！”
那工人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回头看着林磊，目光落在林磊怀里抱着的那些小纸包上：“三分钱？多少？”
林磊赶紧拿出一小包，打开一点让对方看：“您看，实打实的碎烟末！比那边摊子上便宜快一半了！就图个快出手！”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急切和“不专业”。
工人凑近闻了闻，又用手指捻起一点烟末看了看，脸上露出意动的神色。三分钱，确实便宜！虽然烟末碎了点，但总比没有强！他显然是个老烟枪，烟瘾上来了。
“行！来一包！”工人很痛快，摸出三枚一分硬币递给林磊。
交易成功！第一笔利润：三分钱！成本五分钱！
巨大的鼓舞让林磊信心倍增！他如法炮制，凭借着对目标人群的精准把握、低廉的价格优势和快速交易的方式，在鸽子市边缘和附近的几条小胡同里，如同幽灵般穿梭。
“大哥，要烟吗？便宜碎烟末…”
“师傅，三分钱一包，过瘾解乏！”
“就剩几包了，便宜出！”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动作极快，交易完成立刻离开，绝不在一个地方逗留。光着的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针扎，但他浑然不觉，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在寻找目标、完成交易、规避风险上！
汗水浸透了他的破工装，脸上沾满了灰尘，但他眼神却越来越亮！
一包…两包…三包…
手中的小烟包迅速减少，口袋里的硬币和毛票却在不断增加！
五分…八分…一毛一…一毛四…
当他卖出最后一小包烟末时，时间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十小包烟末，全部出手！每包售价三分，总收入三毛钱！扣除两毛钱本金，净赚一毛钱！
加上卖鞋的两毛钱本金，他现在手上有整整三毛钱！
三毛钱！
距离购买两个证书所需的四毛钱，只差最后一毛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林磊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成功了！在刀尖上，他成功地完成了第一笔“商业运作”！赚到了救命的一毛钱！
他不敢在原地停留，强忍着仰天大笑的冲动，抱着鼓囊囊的口袋，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远离鸽子市的方向跑去！光着的脚踩在滚烫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带着痛楚，却充满了新生的力量！
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马上购买证书！
他七拐八绕，钻进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死胡同尽头，确认四周无人，才背靠着冰冷的砖墙，剧烈地喘息起来。
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一张两毛的绿色纸币，一张一毛的绿色纸币，还有几枚一分的硬币。
三毛钱！一分不少！
林磊的眼神爆发出骇人的亮光！他不再犹豫，立刻调出系统界面！
【安全操作规程证（通用）】：售价：0.1元（发证单位：红星轧钢厂安监科）
【初级钳工理论合格证】：售价：0.3元（发证单位：红星轧钢厂职工夜校）
“购买！先买【安全操作规程证】！”林磊意念集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购买确认。消耗0.1元。”
手中那张一毛的绿色纸币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略厚的、印刷着黑体字的硬纸卡片！
林磊迫不及待地看去：
**安全生产操作规程（通用）合格证**
**兹证明林磊同志，已通过红星轧钢厂安全生产基本规章制度考核，成绩合格。**
**发证单位：红星轧钢厂安全监察科**
**（公章：红星轧钢厂安全监察科）**
**1970年*月*日**
鲜红的公章！标准的格式！冰冷的触感却让林磊热血沸腾！
安全证！到手了！这0.1元花得太值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安全证贴身收好。目光炽热地投向剩下的两毛钱（一张两毛纸币和几枚一分硬币）。
“购买【初级钳工理论合格证】！”
“购买确认。消耗0.3元。”
手中的两毛纸币瞬间消失！几枚一分硬币也同时消失！
一张更大的、印刷着更多文字和复杂图表的证书，出现在他手中！
**红星轧钢厂职工技术培训结业证书**
**学员姓名：林磊**
**培训项目：初级钳工理论知识**
**培训时间：1970年*月*日—1970年*月*日（为期一个月速成班）**
**考核成绩：合格**
**发证单位：红星轧钢厂职工教育科**
**（公章：红星轧钢厂职工教育科）**
**1970年*月*日**
证书上，不仅有鲜红的公章，还有手写的“合格”评语和签名！更让林磊惊喜的是，证书背面还印着一些基础的钳工工具图示和简单的操作要领说明！虽然只是最皮毛的理论，但对于一个即将去应聘学徒工的人来说，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敲门砖！系统连“职工夜校速成班”的背景都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两张证书！
安全证！钳工理论证！
四毛钱的投入！换来了改变命运的基石！
林磊将两张证书紧紧地贴在胸口，感受着它们沉甸甸的分量。脚底的刺痛，身上的异味，光着脚的狼狈…在这一刻，似乎都不重要了！
他靠着冰冷的砖墙，缓缓滑坐到地上，仰起头，看着死胡同上空那一小片湛蓝的天空。
阳光有些刺眼，但他却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虚脱，有孤注一掷成功的狂喜，更有一种破茧重生般的锐利锋芒！
红星轧钢厂…我林磊，持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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