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污隧道深处弥漫着陈腐的恶臭,唯一的光源是战士头盔上摇晃的射灯。水流没过膝盖,冰冷刺骨。小杰趴在疤脸男人背上,后背的星图公式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乳白光芒,如同指路的灯塔。光芒所及之处,水中漂浮的秽物和锈蚀的金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形成一条相对干净的通道。
他…他在引导方向!李梓茉惊异地发现。小杰无意识地抬起手臂,指尖指向隧道深处某个岔口。
阿瑞克斯被两名战士架着,左臂的珊瑚纹路已褪去大半,但脸色惨白如纸,机械义眼的光芒极其微弱。日记…莉莉的日记…他喘息着,声音破碎,云端议会…内部…也乱了…
莉莉?李梓茉想起云端议会那位以优雅和理性著称的永生者议员。她的日记投影,怎会携带如此冰冷恐怖的意志?那“痛觉即永生”的宣言,又意味着什么?
“首领!前方有光!不是我们的灯!”一名在前探路的战士突然低呼。
众人警惕地停下脚步。隧道在前方拐弯,刺目的白光从拐角后透出,伴随着某种大型机械低沉的轰鸣和…一种奇异而甜腻的香气?
疤脸男人将小杰交给李梓茉,拔出切割枪,猫腰摸向拐角。几秒钟后,他探回头,脸上是混杂着震惊和恶心的表情:“是…是‘记忆农场’!悬浮城那帮杂碎的服务器农场!他们竟然把备用机组藏在这鬼地方!”
记忆农场?储存和运算公民记忆数据的云端服务器核心!李梓茉心头一震。难怪净化波如此强大!能量源近在咫尺!
她将小杰轻轻靠在湿冷的管壁上,凑到拐角处望去。
眼前的景象超乎想象。隧道在此处被粗暴地拓宽,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中央,矗立着数十排高达数米的银色金属机柜,如同冰冷的墓碑森林。机柜表面密布着闪烁的指示灯和粗大的冷却管道。浓烈的甜腻香气正是从冷却管道排出的冷凝液中散发出来——那是云端特供的神经镇定剂气味。
更令人作呕的是机柜的基座。那里并非混凝土地面,而是浸泡在粘稠荧蓝色液体中的、不断搏动的巨型肉瘤!肉瘤表面布满粗大的血管和神经束,深深扎入机柜底部。随着机柜指示灯闪烁,肉瘤也同步搏动,散发出微弱的精神波动——那是被剥离、被储存、正在被运算的人类情感与记忆!
洞穴顶部,十几架形如巨大金属蜻蜓的维修无人机,正沿着预设轨道滑行,用机械臂调整着冷却管和神经束接口。洞穴边缘,两台比“清道夫”更庞大、装甲更厚重的“堡垒”级守卫机甲,如同门神般矗立,头部巨大的扫描阵列缓缓转动。
“能量核心…就在中间那排机柜后面!”扳手通过便携扫描仪确认,“干扰太强,无法远程侵入!必须物理破坏!”
物理破坏?面对两台“堡垒”机甲和密集的无人机群?众人心头笼罩绝望。
就在这时,小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后背的星图公式光芒急剧闪烁,乳白色的光晕变得不稳定,幽蓝的珊瑚纹路再次从边缘蔓延上来!公式与病毒在他体内激烈对抗!
“他在吸收…吸收这里逸散的记忆能量!”李梓茉猛然醒悟。这个“记忆农场”如同一个巨大的污染源,正在侵蚀小杰刚刚稳定的状态!
怀中的珊瑚残骸突然剧烈发烫!李梓茉下意识地将其掏出。那焦黑的残骸接触到洞穴中弥漫的、混杂着神经镇定剂和记忆数据的精神场,竟如同枯木逢春,表面龟裂,绽开一丝微弱的红光!
“啊!”李梓茉痛呼一声,残骸仿佛活了过来,细小的珊瑚枝刺破焦壳,扎入她的掌心!剧痛伴随着海量的、混乱的碎片涌入她的脑海——那是顾言残留的意识片段!绝望、愤怒、还有…一丝指向洞穴中央机柜的、冰冷的决绝!
“给我…”阿瑞克斯挣扎着站直身体,机械义眼锁定了李梓茉手中复苏的珊瑚残骸。他伸出完好的右手。
李梓茉忍着掌心的刺痛和意识冲击,将残骸递过去。
阿瑞克斯紧握残骸。残骸的珊瑚枝立刻缠绕上他的机械义肢接口,赤红的纹路再次在他皮肤下蔓延,但这一次,更加狂暴、更加不稳定!“扳手!给我接入点!随便什么!能连上他们内网就行!”
扳手目光扫过洞穴,瞬间锁定了一根从肉瘤基座延伸出来、垂落在污水边缘的备用数据光缆。“那里!”
阿瑞克斯眼中红光爆闪,猛地将缠绕着珊瑚残骸的右手,狠狠插进污浊的水中,精准地抓住了那根光缆的金属接头!
滋啦啦——!!!
耀眼的电火花从阿瑞克斯右手爆开!他整个人剧烈抽搐,机械义眼迸射出刺目的红光,口中发出非人的咆哮!珊瑚残骸如同贪婪的寄生虫,瞬间吸饱了能量,疯狂生长,化作一株缠绕着他手臂的、流淌着赤红光芒的荆棘珊瑚树!
与此同时——
洞穴中所有的服务器机柜指示灯疯狂闪烁!顶部滑行的维修无人机如同喝醉酒般歪斜乱撞!两台“堡垒”机甲猛地转向阿瑞克斯的方向,巨大的炮口开始充能!
“他在干什么?!”疤脸男人惊骇。
“他在…把自己当成病毒!用痛苦当燃料,反向入侵云端!”李梓茉明白了顾言残存意志的指引。阿瑞克斯在用生命制造一个巨大的“痛苦放大器”,强行冲击“记忆农场”的核心!
荆棘珊瑚树顶端的赤红光芒凝聚成一点,骤然射向洞穴顶部的维修轨道!
轰!
轨道被炸断!断裂处迸射出的不是电火花,而是粘稠的荧蓝色液体和…无数尖叫着、扭曲的人脸虚影!那是被存储在服务器中的痛苦记忆碎片!
“堡垒”机甲的炮口蓝光达到极致!
“扳手!就是现在!把‘虫巢之眼’给我打到天上去!”阿瑞克斯嘶吼着,七窍都开始渗出荧蓝色的血丝!
扳手扛起便携投影仪,将镜头对准洞穴穹顶一处相对薄弱的混凝土结构,按下了开关!
嗡——!
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巨大的全息影像穿透了层层岩土,在洞穴穹顶轰然展开!依旧是肯德基老爷爷与珊瑚炸鸡桶的扭曲画面,但这一次,画面中央那旋转的蜂巢核心异常清晰,释放出强烈的40.005Hz干扰波!
这干扰波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洞穴内混乱的能量场!
轰隆隆——!!!
整个洞穴地动山摇!服务器机柜接二连三地爆出火光和浓烟!基座的肉瘤疯狂痉挛,喷溅出大股荧蓝色脓液!两台“堡垒”机甲的充能瞬间被打断,系统陷入短暂的紊乱!
“走!”阿瑞克斯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荆棘珊瑚树迅速枯萎剥落,他整个人软倒下去,右手一片焦黑。
疤脸男人和战士们架起他,李梓茉抱起光芒渐弱的小杰,众人冲向洞穴另一端的紧急出口。
混乱中,李梓茉最后回头一瞥。只见洞穴中央,那片被阿瑞克斯痛苦冲击的核心区域,空气中竟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若隐若现的青铜巨门虚影!巨门紧闭,表面布满无法辨识的古老纹路。而在门中央的锁孔位置,一滴粘稠的、散发着微弱星光的荧蓝色液体,正缓缓渗出、滴落…
那液体的气息,与她怀中小杰脊背公式的光芒,与她掌心被珊瑚枝刺破的伤口,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
她心头剧震,不再停留,转身冲入黑暗的通道。身后,洞穴在更猛烈的爆炸中彻底坍塌。那滴荧蓝液体坠落的景象,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意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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