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尘对朝臣们的抨击全然不在意,毕竟他们说的本就是实情。
正常人谁会天天一门心思扑在儿女情长上?这一点从他苍白的脸色便能轻易看出。
他的确沉迷于闺阁之事,但若说缘由,终究是那为了那系统奖励而已。
“陛下,大人们说的没错,微臣的确是他们所说的人。”
“但陛下,这跟臣是所说的钢铁产量没有任何关系,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微臣幸得陛下青睐,微臣已项上人头担保,如果那二十万斤钢铁有假,臣愿提头来见!”
方尘话音刚落,杨荣便重重一哼,花白的胡须翘得老高。
“以头担保?方大人这赌咒倒是干脆,可二十万斤钢铁岂是说有便有的?莫不是算准了陛下仁慈,舍不得真摘你这颗浪荡子的脑袋?”
朱棣指扫过满脸笃定的方尘,又瞥了眼群情激愤的几位大臣。
朱棣心底其实对此也存着几分疑虑,他绝非不通兵家之道的君主。
身为后世罕见的马上天子,戎马半生的他对军器耗材再熟悉不过,二十万钢锭的产量,早已是足以震动军器局的巨数。
他心里算得清楚,这些钢锭经锻打加工,单论盔甲,至少能锻造近三万套。
若全用来铸刀造枪,更能出二十余万件兵器,这般数量,足够为十万精兵披坚执锐,从头到脚换一身精良装备,武装出一整支锐不可当的劲旅。
可越是清楚这其中分量,他反倒越难全然相信,这般产能,实在超乎了眼下军器制造的常规水准。
“既如此,便去看看,传朕的令,调百余名御林军随驾,即刻出发。”
御林军甲胄铿锵,很快列成两队护在两侧,朱棣翻身上马,方尘与几位大臣紧随其后。
行至城郊,远远便见一片黑压压的棚舍连缀在旷野上,更惊人的是,棚舍外的空地上,竟堆着一座座黑黢黢的山。
近了才看清,全是码得齐整的钢锭,日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这……这是……”
郑赐喉结滚动着,眼睛瞪得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怎会有这么多……”
杨荣、胡广等人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望着那片钢铁山,嘴唇动了动,竟一时说不出话。
御林军们也绷紧了脊背,显然没料到这荒郊野外竟藏着这般景象。
朱棣勒住马,目光如炬扫过那些钢锭,又看向方尘,“这便是你说的二十万斤?”
“回陛下,只是外露的一部分。”方尘躬身。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管事已快步迎上来,对着众人作揖,脸上满是焦急。
“几位贵人,里面正在开炉,热浪能烫掉一层皮,您几位金贵身子,万不可进去,小的担待不起啊!”
“无妨!”
郑赐早已按捺不住,他在工部管了半辈子铁器,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当下拨开管事,兴冲冲往里冲。
“老夫在工部工坊待了二十多年,什么热没受过?这点温度算什么!”
杨荣等人对视一眼,也跟着抬脚,朱棣眉头微蹙,终是示意御林军在外警戒,自己带着众人跟上。
刚迈过工坊门槛,一股灼人的热浪便迎面撞来,比盛夏正午的日头还要烈数倍。
胡广下意识后退半步,袍角竟被热气燎得微微发卷。
杨荣捂住口鼻,喉间一阵发烫,忍不住低骂,“这是把熔炉搬进了屋子?”
郑赐也被这热浪逼得一愣,脸上的兴奋僵住,随即化作满脸错愕。
工部的工坊虽也有热气,却绝无这般逼人,仿佛进了烧红的铁瓮,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更让他惊得说不出话的是,视线所及之处,竟是一座座庞然大物!
那些窑炉比工部最大的还要高阔数十倍,炉口吞吐着橘红色的火焰,映得整个厂房亮如白昼。
数百名工匠赤着臂膀,挥汗如雨地忙碌,却井然有序,全无工部工坊的杂乱。
“这……这窑炉……”
郑赐喃喃着,声音都在发颤,他伸手想去摸炉壁,刚靠近半尺便被烫得猛地缩回手,指尖已泛红。
他踉跄着走到成品区,那里堆着一排排冷却的钢锭,黑中泛着暗银。
“是钢!是上等的好钢!”
郑赐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转向朱棣时声音都带了哭腔。
“陛下!您看这钢质!细密无杂质,锻打均匀,比工部最好的战刀钢还要胜上三分!”
杨荣、胡广等人站在热浪里,望着那些巨炉与钢锭。
再听郑赐这声嘶力竭的确认,脸上的怀疑早已碎成齑粉,只剩下满脸的震惊。
朱棣的目光落在方尘身上,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探究。
“你是如何办到的?”
朱棣早年在北平也见过铁匠营炼钢,但却从未见过这般高效精纯的法子,炉温之高,钢锭之多,实在超乎想象。
方尘垂眸,他只能顺着先前的话头答。
“回陛下,微臣偶然得一本工匠的笔记,上面记载了这种苏钢法。”
“以煤炭为薪,火候比木炭更烈,再配着特殊的锻打次序,便能炼出这般成色的钢锭。”
他故意模糊了细节,只把功劳推给笔记。
“苏钢法……”朱棣低声重复,指尖在钢锭上轻轻划过,触感冰凉坚硬。
“果然是好法子。”
一旁的郑赐早已按捺不住,凑到方尘身边,满脸急切又带着几分恭敬。
“方大人,这苏钢法……能否让工部的工匠学学?若是能推广开来,往后兵器甲胄的成色,怕是能翻上几番!”
方尘连忙拱手,“郑大人言重了,此法本就该为朝廷效力,稍后微臣便将笔记献上,工部只管派人来学便是。”
“好!好!”
郑赐笑得眼角皱纹都堆了起来,转向朱棣时声音发颤。
“陛下!有了这苏钢法,一月炼出的钢锭抵得上往日的半年!广西叛乱缺的那一万把战刀、五千副盔甲,不出十日便能凑齐!前线士卒有了趁手兵器,平叛必定事半功倍!”
杨荣站在热浪里,先前的鄙夷早已烟消云散,此刻捋着胡须,语气诚恳了许多。
“方大人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本事,老夫先前失言了。”
此时朱棣心想,如今南京城外那数十万大军,铠甲兵器多是靖难时的旧物。
若能用这苏钢法重新打造,战力定能再升一个档次!便是有藩王敢异动,也能从容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