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家主!"男子推门而入。
方尘平静问,“二叔,何事如此匆忙?"
"大事不好!"二叔快步上前。
"咱们郊外的煤矿被人盯上了,有人放话要上奏陛下,弹劾我们方家大肆敛财、横征暴敛!"
放尘抬手,"不必惊慌,此事我早有安排。”
“郊外煤矿陛下占七成股份,我方家仅三成,就算弹劾,也得先问问陛下答不答应。"
方中宪心里清楚,以方家目前的实力,想要独吞煤矿这块肥肉根本不可能。
光是这短短一个冬天,煤矿制造的蜂窝煤三成的利润,就已让方家净赚三四万两白银,而朱棣作为最大股东,更是坐享其成。
有了皇帝这层关系,方尘自然底气十足。
二叔听到这样的话后,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对了二叔,我让你负责的钢铁炼制,如今进展如何?每日产量能有多少?”
方尘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二叔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回答。
“按照目前改良的炼钢工艺,方家每月大约能产出一万余斤钢铁,若是陛下肯让工部与我方合作,产量至少能提升十倍,达到十几万斤。"
"这么说,单我方家的产量,就已是工部的数十倍?”方中宪眸光微闪。
这钢铁冶炼之事,方尘绝不敢私自妄动。如今能放手去做,全凭朱棣亲口应允。
毕竟朱棣新帝登基未久,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局势尚未稳固。
他虽有附身家族中其他族人的法子,可眼下附身的机会仅有一次。
一旦此番身死,能否再有重来的可能,谁也说不准,那份孤注一掷的风险,他半分也不敢轻试。
“正好,既然钢铁产量上去了,也该去陛下那里报喜了。”
御书房内,朱棣指尖按在龙案上那叠加急奏折上,指腹碾过桂平、平南、贵县三个朱批地名。
这三地同属浔州府,恰是黔江两岸的要害,如今竟在奏折里成了叛民啸聚的源头。
“不服朕登基?”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奏折边缘被捏得发皱。
“靖难之役的血还未冷透,这些人便敢以恢复故主为号,在浔江两岸竖起反旗,竟还扬言要脱离大明?”
在奏折里,桂平的瑶寨已联结平南乡勇,贵县码头更是被叛众占了去,连官船都被凿沉在江底。
“南方的骨头,倒是比北疆的冻土还硬。”
他忽然将奏折拍在案上,眼神变得狠厉,“来人!”
这时一个老太监快步跑了进来,太监弯着腰问道。
“陛下,有何事吩咐?”
朱棣冷声道,“传内阁学士与工部尚书,即刻来殿中议事。”
“还有,把方中宪也一并唤来。”
不多时,解缙、黄淮等几位内阁学士与工部尚书郑赐、侍读学士方中宪已齐集殿内。
“依臣看,可遣都督佥事韩观前往,此人久历边事,镇抚南疆最是稳妥。”
杨荣率先开口,语气果决。
胡广却蹙眉摇头,“韩将军麾下多是北方兵卒,恐不服南方水土,不如调广西都司的本地卫所军,更知地形虚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待敲定人选,站在一旁的郑赐忽然拱手,声音带着几分沉郁,像一盆冷水浇在沸腾的议论里。
“诸位大人,平叛需靠刀兵,可眼下工部府库空虚,铁器匮乏,便是定下了人选,前线士卒若没有趁手的兵器甲胄,战力怕是要折损大半,这叛乱……怕是难压啊。”
朱棣何尝不知?因为他登基不过三年,朝堂并不稳定,需要大量的军队驻扎在南京城,以防有贼子其歹意。
南京城附近军营中,是有着数十万常备军,但这数十万军队是不能用的。
因为朱棣也怕别的藩王同样以清君侧的方式来推翻他,如果没有军队加持,他也很难坐稳皇位。
郑赐见陛下神色变幻,忙叩首道,“臣斗胆恳请陛下宽限一月!半年之内,臣定能凑齐一万柄战刀、五千副盔甲,绝不负圣望!”
“半年?”朱棣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等不起!就是一月都等不了!这股乱兵若不及早扑灭,三县之地转眼就会变成广西全境的烽火!到那时,你便是炼出十万副盔甲,又有何用?”
殿内顿时陷入更激烈的争执,吵到最烈时,连烛火都似被这股躁动感得摇晃起来。
唯有角落里的方尘,自进殿起便垂首立着,谁也没将这二十出头的年轻侍读放在眼里。
毕竟在众人看来,这方尘能站在这里,不过是沾了方孝孺的旧情,当年方孝孺写了即位诏书,陛下念及旧臣几分薄面,才给了他个侍读学士的闲职。
年纪轻轻,既无军功又无政绩,整日只在市井间混名声,谁瞧得起?
此刻见他竟要开口,解缙早皱起了眉,黄淮更是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朱棣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方中宪身上。
“方爱卿,在旁听了许久,可有法子解此困局?”
一直默不作声的方尘缓缓抬头,神色平静无波。
“回陛下,臣此前奉陛下密旨,已在京郊督建炼钢厂,这一个月来,厂中积贮的钢铁,已达二十万斤有余。”
“什么?!”
郑赐猛地抬头,先是满脸狂喜,旋即又皱了皱眉,他狐疑打量着方尘。
“这毛头小子能有这本事?”
不等郑赐再问,站在前列的杨荣已厉声开口。
“陛下,万万不可信他!”
“老夫在外早听过这方中宪的名声,论品行,坊间谁不知他是个好色之徒?整日流连勾栏,抱着酒坛便能睡上整日,哪有半分臣子模样?”
“杨大人说的是。”胡广立刻点头附和,嘴角噙着冷笑。
“二十万斤钢铁?便是工部全力赶工,一月也难出十万斤,他一个侍读,难不成还能点石成金?”
黄淮也跟着撇嘴,“依老夫看,怕是喝多了胡言乱语,想在陛下面前讨个巧罢了。”
解缙虽未直言,却皱着眉别过脸,显然也觉得方中宪在大放厥词。
朱棣的目光在方中宪脸上停了停,见他依旧神色平静,仿佛没听见那些刻薄言语,才缓缓开口。
“哦?方爱卿,你可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