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
毫无悬念。
甚至…连让对方真正拔刀应对的资格都没有。
仅仅两指,一刀。
死寂,再次降临。比上一次更加彻底,更加沉重。看台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石化魔法,僵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震惊和茫然之中。三船…铁之国年轻一代的骄傲,疾风剑的传人…就这样…败了?
“下一位。”北条玄信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冰水滴落在滚烫的铁板上,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断金台上。他的目光扫过看台,最终落在入口处那位穿着华丽羽织、脸色阴晴不定的千叶真一身上。
“千叶流,千叶真一。”司仪武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响起。
看台上瞬间炸开了锅!
“千叶真一大人!”
“千叶流的快剑!绝对能压制他!”
“刚才一定是三船大意了!千叶大人,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剑术!”
千叶真一在无数道饱含期待与狂热的目光注视下,脸色铁青地站起身。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三船绝非大意!那个北条玄信…邪门得很!那两指弹开拔刀术的诡异力量,那洞悉一切闪避的身法,还有最后那快得无法理解的一刀…都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威胁。
但众目睽睽之下,身为千叶流宗家,他绝不能退缩!
千叶真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脸上重新挂起属于强者的傲然。他整理了一下华丽的羽织,按着腰间的长刀,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踏上断金台。他的步伐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每一步踏出,都有一股无形的“气”场扩散开来,与刚才三船的锐利迅疾不同,他的气场更加灵动、多变,如同飘忽不定的流风。
“北条玄信。”千叶真一在距离北条玄信十步之遥站定,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倨傲,“你的剑,很快。但剑道一途,并非只靠速度取胜。我千叶流,以‘千变万化,无孔不入’著称。你的速度,在我眼中,并非无懈可击!”
他试图用言语动摇对方的心神,同时也在为自己打气。
北条玄信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努力表演的小丑。
千叶真一被这眼神看得心头火起!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刀身狭长,刃口泛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是一柄精心锻造的利刃!
“千叶流·乱风!”千叶真一低喝一声,身形瞬间动了!他没有像三船那样直线突进,而是如同鬼魅般左右飘忽,脚下步伐变幻莫测,仿佛同时有数个身影在移动!手中的长刀化作一片更加密集、更加难以捉摸的刀光之网!这刀网并非追求极致的快,而是追求极致的“变”!刀光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虚虚实实,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漫天落叶,根本无从预判其真正的攻击落点!看台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千叶流的快剑,果然名不虚传,比三船的直线快攻更加诡异难防!
面对这铺天盖地、虚实难辨的刀网,北条玄信依旧站在原地。
他的右手再次搭上了“月华”的刀柄。
就在无数刀光即将加身的刹那!
呛——!!!
依旧是那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灵魂的青色刀光!
但这一次,刀光并非一闪而逝,而是如同炸裂的青色雷霆,骤然分化!
一刀流·七十二烦恼凤!
嗡!!!
刺耳的空气撕裂声如同鬼哭!数十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弧形剑气,如同被强弓硬弩射出的破甲箭矢,瞬间从北条玄信身前爆发!带着凄厉无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迎向千叶真一那漫天洒落的、虚实交错的刀光!
嗤嗤嗤嗤——!!!
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撞击声瞬间爆响!
那些看似凌厉的刀光,无论是实是虚,在这蕴含着绝对锋锐意志和恐怖速度的青色剑气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实体的刀光被瞬间斩碎、崩飞!虚幻的残影被剑气带起的狂暴气流直接撕裂、湮灭!
青色剑气去势不减,如同嗜血的蜂群,瞬间淹没了千叶真一那飘忽不定的身影!
“呃啊——!”
千叶真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了惊骇欲绝的惨叫!他引以为傲的千叶身法在这无差别的范围剑气绞杀下,成了最大的笑话!护身的“气”如同纸糊般被撕开!华丽的羽织瞬间化作漫天飞舞的碎片!身上爆开数十道深浅不一的血口!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砰!
他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狂暴的剑气狠狠撞飞,在半空中翻滚着,喷洒着血雨,最后重重砸在断金台的边缘,滚了几圈才停下。手中的长刀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浑身浴血,如同一个被玩坏的血色人偶,蜷缩在那里,只有微微的抽搐证明他还活着。
一招。
仅仅一招。
千叶流宗家,败!而且败得比三船更加凄惨,更加毫无尊严!
死寂,第三次降临。
这一次,死寂中弥漫的不再是震惊和茫然,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看台上,那些之前还在为千叶真一呐喊助威的武士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们看着台上那个依旧平静、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深蓝色身影,看着千叶真一那如同烂泥般瘫在血泊中的躯体,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怪物!
这绝对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下一位。”北条玄信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看台,最终落在那位如同山岳般沉稳、须发皆白的“断岳流”大师——岩仓身上。
“断…断岳流,岩仓…”司仪武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干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岩仓身上。
这位以防御和力量著称、号称“不动如山”的老牌剑豪,缓缓站起身。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眼神凝重到了极点,甚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忌惮。刚才那两场战斗,他都看在眼里。三船的快,被对方以绝对的力量和洞察碾压。千叶的变,被对方以更狂暴、更不讲理的“技”正面击溃!这个北条玄信的剑…深不可测!绝非单纯的快或力!
岩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如同闷雷滚动。他没有说话,只是解开了披在肩上的厚重外袍,露出里面同样浆洗得发白、却异常结实的灰色剑道服。他一步一步走向断金台,步伐沉重而坚定,每一步踏在石阶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一座移动的山岳。
当他踏上黑曜石台面,与北条玄信遥遥相对时,一股厚重、凝实、如同大地般浑厚无匹的“气”场,轰然爆发!脚下的石台似乎都微微下沉了一丝!他双手紧握着一柄造型古朴、刀身异常宽厚的重剑,剑尖斜指地面,摆出了一个最基础、也最沉稳的“不动”架势。
“北条阁下。”岩仓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老夫岩仓,断岳流。不求胜,但求一会阁下高招。”
他没有像前两人那样放出豪言,而是坦承了自己的目的。他深知,面对这种对手,所谓的胜负心只会蒙蔽双眼。他只想倾尽全力,接住对方一剑,感受那超越理解的剑道!
北条玄信看着岩仓,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看到值得稍微认真一点的对手的…认可?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月华”。
刀身光洁如镜,映照着灰暗的天空。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寂静。
他双手握刀,举过头顶。动作古朴,带着一种古老的仪式感。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开始在他身上缓缓凝聚。
岩仓瞳孔骤然收缩!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即将倾覆的万丈高山!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但他不能退!他是断岳流!他的道,就是不动!如山岳!如大地!
“喝啊——!!!”岩仓须发皆张,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全身的“气”毫无保留地爆发!肌肉虬结膨胀,青筋如同蚯蚓般在皮肤下暴起!他脚下的黑曜石台面,竟然以他为中心,向下凹陷出一个浅浅的龟裂圆坑!他将所有的力量、意志,都灌注于手中的重剑之上!重剑嗡鸣,散发出土黄色的、如同实质般的光芒!这是他毕生修为的凝聚——“不动如山·金刚壁”!
就在岩仓的防御提升到极致的瞬间!
北条玄信动了!
他双手握刀,由上而下,对着岩仓的方向,平平无奇地斩落!
没有华丽的刀光,没有刺耳的破空声。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连空间本身都要被切开的、无形的“线”!
那是意志的凝聚!是斩断一切的“理”!
无明神风流·青龙!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压力,如同无形的亿万钧山岳,轰然降临!死死压在岩仓的灵魂之上!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不动”意志,在这股天威般的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凝聚的重剑“金刚壁”,那土黄色的光芒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剧烈地扭曲、颤抖,然后瞬间黯淡、溃散!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撕裂厚实皮革的声音响起。
岩仓保持着全力防御的姿势,僵立在原地。他手中的重剑,从剑尖开始,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笔直光滑的缝隙,一直蔓延到剑柄!然后,是他握剑的手臂,从肩膀到手腕,同样裂开一道血线!最后,是他那如同山岳般的身躯…
一道极细的血线,从他的眉心开始,笔直向下,经过鼻梁、嘴唇、下巴、喉咙…一直延伸到胸腹之间。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和一种…朝闻道的奇异平静。没有痛苦,没有不甘。只有一种被更高层次力量彻底折服的解脱。
下一秒。
哗啦!
岩仓那魁梧的身体,连同他手中断裂的重剑,沿着那道笔直的刀痕,缓缓地向两侧滑开、倾倒!
噗通!噗通!
两半残躯和断剑砸在黑曜石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如同泉涌,迅速染红了光滑的石面。
一剑。
断岳流大师,岩仓,连人带剑,一刀两断!
死寂,第四次降临。
这一次,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冻结了所有人的思维和呼吸。看台上,无数武士如同泥塑木雕,僵在原地。他们的脸上没有了震惊,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如同目睹神迹降临般的茫然和空白。
断金台上,只剩下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和他手中滴血不沾、光洁如初的“月华”。
北条玄信缓缓收刀入鞘。清脆的刀锷撞击声,在死寂中如同惊雷。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满场呆滞的人群,越过那几具倒在血泊中的躯体,最终落在看台最高处,那位一直沉默注视着的白发老者身上。
柳生宗严。
铁之国的剑圣。
四目相对。
北条玄信的眼神平静依旧,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柳生宗严浑浊的老眼中,却如同投入了星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少年般炽热的光芒!那光芒中,有震惊,有凝重,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遇到毕生所求之敌的、纯粹到极致的战意!
他缓缓站起身。
苍老的身躯在这一刻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尘封千年的绝世名剑,终于要出鞘饮血!一股沉凝、浩瀚、仿佛承载了整个铁之国千年剑道历史的磅礴“气”场,如同苏醒的巨龙,轰然从他身上升腾而起!瞬间席卷了整个断金台!
“无明流…北条玄信。”柳生宗严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斩断过往、指向未来的决绝,“老夫柳生宗严,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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