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凝固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死寂,冻结了断金台,冻结了看台,冻结了每一双惊骇欲绝的眼睛,冻结了每一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黑曜石台上,三船倒伏在血泊边缘,挣扎着抬起头,眼神涣散;千叶真一蜷缩在石台角落,浑身浴血,如同被玩坏的血色人偶;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岩仓那被精准一分为二、连同断剑倒在血泊中的残躯。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石粉和硝烟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口鼻之上,令人窒息。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声音,只剩下风穿过看台缝隙的呜咽,如同无数亡魂的低泣。
在这片被恐惧和死寂统治的空间里,唯有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如同风暴眼中唯一的宁静。北条玄信缓缓收刀入鞘,清脆的刀锷撞击声在死寂中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无数人浑身一颤。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穿透凝固的空气,越过无数僵硬的头颅,最终落在看台最高处。
那里,柳生宗严缓缓站起身。
须发如雪,面容清癯,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色剑道服,身形并不高大。但当他起身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场,如同沉睡的太古巨龙苏醒,轰然从他苍老的身躯中升腾而起!
那不再是三船的锐利迅疾,不再是千叶的灵动多变,也不是岩仓的浑厚如山。那是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承载了千年剑道意志的浩瀚!如同承载着整个铁之国历史与精神的巍巍山岳拔地而起!又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掀起滔天巨浪!沉凝、厚重、浩瀚无垠,却又蕴含着斩断一切的极致锋芒!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断金台!看台上距离稍近的武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脸色瞬间煞白,闷哼着向后退去,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就连石台上弥漫的血腥气,似乎都被这股磅礴的气场所排开、净化!
剑圣!
这就是铁之国屹立千年不倒的剑道之魂!
柳生宗严浑浊的老眼,此刻却如同投入了星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炽热光芒!那光芒穿透了岁月的尘埃,燃烧着如同少年般永不熄灭的战意!他一步步走下贵宾席的石阶,步伐沉稳,每一步踏下,都仿佛与脚下的大地共鸣,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浩瀚的剑圣气场,随着他的移动,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波波涌向北条玄信。
整个断金台,成了两位绝世剑客之间无形的角力场。一方是浩瀚如海、承载千年的剑道意志!一方是深不见底、冰冷纯粹的未知锋芒!
终于,柳生宗严踏上了黑曜石台面。脚下的血泊似乎都畏惧地避开他落脚之处。他站在北条玄信十步之外,目光如两柄淬火千年的古剑,牢牢锁定对方。
“无明流…北条玄信。”苍老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穿透死寂,回荡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斩断过往、指向未来的决绝,“老夫柳生宗严,请赐教!”
话音落下的瞬间,柳生宗严动了!
没有拔刀,没有冲锋。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北条玄信的方向,遥遥一指!
嗡——!!!
一股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洞穿灵魂的恐怖剑意,如同无形的神罚之枪,骤然从他指尖迸发!空气被瞬间撕裂,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目标直指北条玄信的眉心!那不是物理的攻击,而是纯粹意志与“气”的凝聚!是剑圣毕生修为的倾注!是足以瞬间摧毁寻常剑豪精神意志的无形之剑!
“剑意凝形!”看台上,有见识广博的老武士失声惊呼,声音颤抖!这是传说中剑道通神的境界!
面对这无形却足以致命的剑意冲击,北条玄信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没有去拔腰间的“月华”。
嗡——!
一层无形却坚韧无比的意志壁垒——霸王色霸气,瞬间在他周身凝聚!如同绝对防御的叹息之壁!
嗤——!
那凝练的剑意之枪狠狠撞在霸王色壁垒之上!
空气中爆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无形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剧烈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波纹扩散开来!看台上靠前的武士们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一黑,纷纷捂着头痛苦呻吟!
柳生宗严的剑意之枪,如同撞上了星辰壁垒,在霸王色壁垒上剧烈地扭曲、震颤,发出刺耳的摩擦尖啸!却终究无法突破那层由纯粹意志构成的绝对防御,最终不甘地溃散、湮灭!
“好!”柳生宗严眼中精光更盛,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战意更加高昂!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遇到了能完全防御他无形剑意的对手!
呛啷——!
一声清越悠长的刀鸣响彻云霄!柳生宗严终于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刀身古朴,没有繁复的装饰,刃口流淌着一种沉淀了岁月的温润光泽,却又蕴含着斩断一切的凛冽锋芒!刀名“宗严”,与主人同名,相伴一生!
刀出鞘的瞬间,柳生宗严整个人的气势再次蜕变!那浩瀚如海的剑圣气场,骤然收束、凝聚!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汇入那柄看似平凡的长刀之中!刀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承载了过于庞大的力量!
“柳生新阴流·无刀取·心之一方!”
柳生宗严低喝一声,身形并未移动,只是双手持刀,刀尖斜指地面,摆出了一个看似随意,却仿佛蕴含了天地至理的架势。一股奇异的“势”场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那不是攻击的锋芒,而是一种包容万象、化解万法的“空”!仿佛他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方天地,一切攻击落入其中,都将被消弭、被化解、被引向虚无!
北条玄信看着柳生宗严的起手式,平静的眼底深处,终于掠过一丝细微的涟漪。那是一种棋逢对手、值得认真对待的…兴奋?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月华”。
刀身清冷,映照着灰暗的天空。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有一种内敛到极致、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锋芒在刀锋上无声流淌。
一步踏出!
脚下坚硬的黑曜石无声碎裂!他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青色流光!速度之快,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仿佛直接融入了空间的缝隙!
一刀流·剃!结合了极致体术的突进!
十步的距离,仿佛不存在!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灵魂的青色刀光,如同划破永恒黑夜的极光,骤然在柳生宗严身前亮起!目标,正是他心口!无明神风流·青龙的穿透之力!
快!狠!准!凝聚了北条玄信此刻最强的突刺意志!
面对这超越了常识的极速突刺,柳生宗严眼中古井无波。他手中的“宗严”动了!
不是格挡,不是闪避。
刀身划出一道玄奥无比的圆弧,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刀锋并未与那道致命的青色刀光硬碰,而是如同拂过水面的柳枝,以毫厘之差,贴着青色刀光的侧面轻轻一引、一带!
嗡——!!!
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牵引之力骤然爆发!
北条玄信那凝聚了恐怖穿透力和速度的青龙突刺,在这股奇异力道的牵引下,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偏离了轨迹!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致命的刀锋擦着柳生宗严的衣襟掠过!凌厉的刀气将他灰白的鬓发削断几缕!
而柳生宗严的刀,借势画圆,刀光如流水般顺势反撩!目标,北条玄信因突刺而暴露的肋下空门!反击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北条玄信瞳孔微缩!脚下猛地一踏!
轰!
石台炸裂!他的身体以违反物理常识的姿态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如同鬼魅般向后滑退半步!同时,手中“月华”由刺转撩,刀光化作一片森冷的青色光幕,迎向柳生宗严的反击!
叮叮叮叮——!!!
密集如暴雨打芭蕉般的金铁交鸣声瞬间炸响!两道身影在黑曜石台上急速交错、碰撞、分离!每一次刀锋的接触都爆发出刺目的火星和尖锐到刺破耳膜的撞击声!
柳生宗严的刀,如同流淌的溪水,连绵不绝,圆转如意。每一次挥斩、格挡、牵引,都蕴含着化解对方力量、借力打力的至高奥义(柳生新阴流精髓)。刀光看似不快,却总能后发先至,精准地切入北条玄信攻势的间隙,如同附骨之疽!
北条玄信的刀,则是极致的锋锐与速度!无明神风流的霸道穿透,结合海贼剑道的狂暴斩击(如七十二烦恼凤的变种应用),刀光如同炸裂的青色雷霆,狂暴、迅疾、变化莫测!每一刀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试图以绝对的力量和速度碾碎对方的防御!
一个如同浩瀚包容的大海,以柔克刚,化解万千!
一个如同撕裂苍穹的飓风,狂暴无俦,一力破万法!
截然不同的剑道理念,在此刻展开了最激烈的碰撞!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毁灭性的风暴,将整个断金台笼罩!坚硬无比的黑曜石台面,在两人每一次脚步的踏落、每一次刀气的逸散下,如同脆弱的豆腐般被切割、崩碎!碎石如同子弹般激射向四周,在防护结界上撞出密集的涟漪!
看台上早已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台上那两道如同神魔般的身影。每一次刀锋的碰撞,都仿佛敲击在他们的心脏上!那超越了理解的剑术境界,那毁天灭地的力量,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柳生宗严越战,心中越是震撼。对方的刀,快得匪夷所思!力量更是沉重得如同山岳!更可怕的是,那刀光中蕴含的穿透意志,仿佛能无视防御,直接作用于精神!若非他新阴流的“无刀取”奥义已臻化境,对力量的控制妙到毫巅,恐怕早已被那狂暴的刀锋撕碎!饶是如此,每一次格挡牵引,都感觉手臂酸麻,气血翻腾!
北条玄信同样感受到了压力。柳生宗严的剑术,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那圆融流转的刀意,如同附骨之疽,总能将他狂暴的攻击化解、偏移,让他有种全力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对方的“气”更是浑厚悠长,如同大地般源源不绝!
久守必失!柳生宗严眼中厉芒一闪!抓住北条玄信一次强攻后的细微回气间隙,手中“宗严”刀势骤然一变!从连绵的流水,瞬间化作决堤的洪峰!
“柳生新阴流奥义·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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