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壶……墙……扩音器?!
他隐约记得以前在赌坊,有次跟人打架躲进柴房,外面人喊话,他无意中把破瓦罐扣在墙上,声音能放大不少!这夜壶……口小肚子大……岂不是更牛逼?!
说干就干!当天夜里回到宿舍,等那三个“香友”鼾声如雷,刘二驴偷偷摸摸爬起来,抱着他的宝贝夜壶溜出宿舍,又摸黑溜回后园子茅厕附近。他不敢靠澄瑞园太近,选了个离花园中心亭子不远的僻静墙角。深吸一口气,把夜壶那个散发着“历史韵味”的壶口,死死地、严丝合缝地按在了冰凉的砖墙上!
他凑近壶底那个小孔,憋足了劲儿,用尽毕生吃奶的力气,模仿着白天偷听到的老十允?那炮仗嗓子,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皇上!大事不好啦——!!!太子爷要造反啦——!!!他……他跟内务府要钱!要好多好多钱!还……还骂您老人家老而不死!占着茅坑……啊呸!占着位置不让!老大爷(胤禔)都知道啦!正等着告您御状呢——!!!八爷九爷十爷他们都商量好啦!要烧死太子爷——!!!!”
寂静的夜空下,这声音通过夜壶的共鸣放大,再顺着坚固的墙壁传导,变得异常洪亮、清晰,还带着嗡嗡的回响!像平地一声炸雷,瞬间撕裂了王府夜晚的宁静!惊起一片宿鸟!
“谁?!!”
“大胆狂徒!”
“在那边!抓住他!”
整个王府瞬间炸了锅!无数灯笼火把亮起!侍卫的怒吼声、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目标直指刘二驴藏身的墙角!
刘二驴吓得魂飞魄散!效果……效果好像有点太他妈好了!他一把抄起还在嗡嗡作响的夜壶,跟抱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撒丫子就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不能被抓到!他像只受惊的兔子,凭着对王府犄角旮旯的熟悉(天天刷茅厕也不是白刷的),在假山、树丛、花圃里乱钻!后面追兵如影随形,吼声震天!
“站住!别跑!”
“敢在王府妖言惑众!抓住扒了他的皮!”
刘二驴慌不择路,只觉着前面灯火通明,似乎是个大园子,想也没想一头就扎了进去!刚冲进去没几步,借着明亮的灯笼光,看清里面的情形,他腿一软,差点当场尿裤子!
这哪是什么普通园子!这他妈是后花园中心最大的“万春亭”!
亭子里,灯火辉煌!正中坐着一位身穿明黄色便袍、须发花白、不怒自威的老者,正端着茶碗,面沉似水!不是当今康熙皇帝还有谁?!他旁边还站着几个皇子模样的人,其中就有允禩禩、允禟、允?!还有那个一脸戾气的大阿哥胤禔!刚才刘二驴那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太子要造反”、“骂皇上老不死”、“老大爷要告状”、“八九十爷要烧死太子”,显然一字不差,全被亭子里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空气死寂得可怕!康熙皇帝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端着茶碗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允禩、允禟、允?三人脸色煞白,眼神惊恐!胤禔则是一脸愕然加狂喜!
刘二驴抱着夜壶,像个傻子一样僵在原地,被无数道或惊愕、或愤怒、或杀人的目光锁定!他脑子彻底懵了:雍王爷……小的……小的好像……玩脱了……直接捅到真·阎王殿了……
就在这时,追他的侍卫也呼啦啦冲到了亭子外,看到皇帝在此,吓得哗啦啦跪倒一片,领头的侍卫头子赶紧磕头禀报:“启禀皇上!奴才等正在追捕一个在府内高声喧哗、散布妖言、污蔑太子和诸位阿哥的狂徒!就是此人!”他指着呆若木鸡的刘二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刘二驴和他怀里那个造型别致的夜壶上。
康熙皇帝缓缓放下茶碗,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刮过刘二驴的脸,最终落在他怀里的夜壶上。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地上: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刘二驴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怀里的夜壶“哐当”一声掉在青石板上,滴溜溜滚出去老远,壶口还朝着康熙皇帝的方向……
康熙老爷子那句“此人,朕要了”,跟道金箍咒似的,把刘二驴这滩刚从茅厕捞出来的烂泥,直接拎进了金光闪闪的紫禁城!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俩穿着黄马褂、脸比锅底还黑的御前侍卫,跟提溜小鸡崽似的,把还在八爷府柴房臭窝里做美梦(梦里他正抱着金夜壶啃烧鸡)的刘二驴揪了出来,塞进一辆密不透风的青布小轿里。刘二驴吓得差点真尿裤子里,怀里死死抱着他那“功勋夜壶”,感觉这玩意儿现在就是他保命的祖宗牌位。
轿子晃悠了不知道多久,停下。帘子掀开,一股子森严、冰冷、还混合着陈年木头和上好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刘二驴两腿发软地被拖出来,抬眼一瞧——好家伙!眼前这大殿,那门柱子粗得能并排跑他八辆粪车!屋顶上的琉璃瓦在晨曦里闪闪发光,晃得他眼晕!门口站着两排带刀侍卫,盔甲鲜明,眼神跟冰锥子似的,扫他一眼,他感觉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这地方,喘气儿都得打报告吧?
“跟上!”一个面白无须、穿着紫袍、声音尖细得能扎破耳膜的老太监(后来知道叫梁九功,康熙的大总管)斜了他一眼,捏着鼻子,嫌弃地挥了挥拂尘。
刘二驴抱着夜壶,深一脚浅一脚,几乎是蹭着地皮跟着梁九功往里走。地上铺的金砖,光溜得能当镜子照,映出他那张糊满劣质粉、惊恐万分的驴脸。穿过一道道高得吓人的门,越走越深,越走越静,静得能听见自己那颗破心脏在腔子里“咣咣当当”玩命蹦迪的声音。最后,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雕龙门前。
里面隐隐传来一个苍老但极具威严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后面还跟着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低低的议论。
梁九功示意刘二驴在门外候着,自己轻手轻脚进去了。刘二驴抱着夜壶,缩在巨大的门柱阴影里,感觉自己是掉进龙潭虎穴的耗子,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他偷偷把耳朵贴上门缝,想听听里面说啥。
“……废黜太子,圈禁咸安宫!”康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决断,穿透厚重的门板砸在刘二驴耳朵里!
嗡!刘二驴脑子里瞬间空白!废了?!真废了?!太子……真让他刘二驴一泡屎……不对,一个夜壶给吼没了?!
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混杂着惊愕、惶恐、甚至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的骚动声。然后就是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皇上圣明!”
“太子失德,确该严惩!”
“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臣等惶恐,恳请皇上早定国本!”
“定国本”这仨字儿像火星子,瞬间点燃了油锅!里面的声音一下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嗡嗡作响,听不清具体说啥,但那股子针锋相对、各怀鬼胎的味儿,隔着门板刘二驴都能闻出来!比八爷府茅厕味儿还冲!
就在这乱哄哄的当口,梁九功出来了,依旧是那副捏着鼻子、嫌弃他污染了皇家空气的表情:“皇上传你!”
刘二驴腿肚子转筋,抱着夜壶,几乎是爬进去的。一进殿,嚯!那叫一个金碧辉煌!巨大的盘龙柱子直顶天花板,明黄的帷幔低垂。正前方高高的须弥座上,坐着那位昨天见过的、穿着明黄龙袍的康熙老爷子!此刻脸色依旧阴沉,眼神锐利得能剜人肉!下面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穿着各色蟒袍补服,全是顶顶大的官儿!几位皇子也跪在前面,允禩、允禟、允?、胤禛都在其中!允禩脸色还算镇定,但眼神深处藏着焦虑;允禟、允?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胤禛……胤禛跪得笔直,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刘二驴的出现,像一颗臭鸡蛋掉进了金銮殿。无数道目光唰地聚焦在他和他怀里那个散发着“余韵”的夜壶上!惊愕、鄙夷、探究、厌恶……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张大网,把他罩在中间。特别是八爷党那几位的眼神,简直要把他生吞活剥!
“草……草民刘……刘二驴,叩……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刘二驴吓得五体投地,脑门“咚”一声磕在金砖上,怀里的夜壶差点脱手滚出去,他赶紧死死抱住,动作滑稽又狼狈。
康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缓缓移到他怀里的夜壶上,停留了几秒。大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刘二驴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清晰可闻。
“昨夜,”康熙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你那声音,够响亮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刘二驴趴在地上,汗如雨下:“回……回皇上……小的……小的天生嗓门大……再……再加上那夜壶……它……它邪门儿……能……能放大声音……”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哦?”康熙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解释有了点兴趣。“抬起头来。”
刘二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脸上劣质粉糊得一块白一块黄,配上惊恐的表情,简直像个刚出土的兵马俑。
康熙盯着他看了半晌,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髓。刘二驴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放在砧板上,每一寸皮肉都在颤抖。
“嗯,”康熙似乎确认了什么,缓缓道,“胆子不小,路子也够野。”他顿了顿,扫视了一圈下面噤若寒蝉的臣工和阿哥,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就是这物件儿……味道重了些。”
这话一出,下面跪着的好几位大臣,肩膀都忍不住微微耸动,显然是憋笑憋得辛苦。允禟更是差点没绷住,赶紧把脸埋得更低。胤禛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康熙像是没看到下面的小动作,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对梁九功吩咐道:“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赶紧上前。
“此人,”康熙指了指地上抱着夜壶的刘二驴,“嗓门洪亮,虽出身微贱,但昨日……也算歪打正着,替朕……吼出了些真话。”
歪打正着?!刘二驴心里一块大石头噗通落地,随即又升起巨大的荒谬感:老子吼塌了太子爷,就落个“歪打正着”?那赏赐呢?烧鸡呢?金夜壶呢?
“着内务府,”康熙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皇权威严,“给他置办一身……嗯……体面点的行头。再找个通风好的地方,给他……和他那宝贝,安个窝。”他想了想,似乎在琢磨一个合适的职位名称,目光扫过刘二驴怀里的夜壶,“嗯……就封个……‘御前行走夜壶侍卫’吧!秩……嗯,从九品。平日……就抱着你那物件儿,在朕身边站着。”
御前行走……夜壶……侍卫?!
抱着夜壶……在皇上身边站着?!
整个乾清宫正殿,死一般的寂静!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所有大臣、皇子,包括梁九功,全都石化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算哪门子官职?古往今来,闻所未闻!抱着夜壶站在皇帝身边?这画面……太美不敢想象!关键是那味儿……
允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允禟更是惊得目瞪口呆,看向刘二驴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驴日的玩意儿,踩了狗屎运钻了四哥车底,吼废了太子,现在居然抱着个夜壶登堂入室了?!
胤禛垂着眼皮,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嘴角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刘二驴自己也懵了!御前……侍卫?虽然带个“夜壶”前缀,还他妈是从九品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但……好歹是官儿啊!能领俸禄了吧?能吃皇粮了吧?再也不用刷恭桶了吧?!巨大的狂喜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抱着夜壶,激动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扯着破锣嗓子就喊:“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的……不是,臣……臣一定抱好这宝贝!站得稳稳的!吼得响响的!皇上让吼谁就吼谁!绝不含糊!”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嗡嗡回响。
康熙看着他这副又蠢又愣的样子,似乎觉得颇为有趣,挥了挥手:“梁九功,带他下去安顿吧,拾掇拾掇拾掇拾掇。明日当值。”
“嗻!”梁九功忍着强烈的心理不适,像避瘟神一样,示意刘二驴赶紧跟他走。
刘二驴抱着他的“官印”,一步三回头,咧着嘴,顶着那张糊满劣质粉的傻笑脸,在满朝文武和皇子们复杂到极点的目光注视下,走出了乾清宫正殿。他感觉自己的驴生,从倒夜香刷粪桶,直接飞升到了抱夜壶站龙椅!虽然味道好像……区别不大?
安顿的地方在乾清宫西侧一个极其偏僻的小院里,院子不大,但胜在……真的通风!四面透风!冬天能把人冻成冰棍!屋子也小得可怜,除了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桌子,一个凳子,啥也没有。唯一的好处是,给他单独配了个小炭盆!梁九功丢给他一套靛蓝色的、前胸后背都绣着个……嗯……抽象派夜壶图案(内务府紧急赶工,绣娘估计是哭着绣的)的侍卫服,还有一块写着“御前行走夜壶侍卫”的腰牌,以及……一小盒据说是宫中秘制、能压味的香粉!
“赶紧把你身上那味儿盖盖!还有那破夜壶!以后每日上值前,必须用它盛满清水!听见没?!”梁九功捏着鼻子,尖声训斥,“明日卯时,乾清宫暖阁外廊下候着!抱着你的宝贝!站直溜了!要是熏着皇上,惊了圣驾,仔细你的驴皮!”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刘二驴捧着这身“官服”,摸着腰牌,看着那盒香粉,再看看怀里的夜壶祖宗,心里五味杂陈。得,这辈子是跟夜壶杠上了!从倒夜香的变成抱夜壶的,也算……升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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