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永兴县,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刘二驴的“钦差专列”一路颠簸,鸡飞狗跳地抵达时,县衙里的县令张景灏(一个死读诗书、胆小怕事、胡子都愁白了的芝麻官)带着几个面黄肌瘦的衙役,跪在尘埃里瑟瑟发抖。
“钦差大…大人!下官…下官未能察觉曾逆谋反,失职!求大人恕罪啊!”张景灏磕头如捣蒜。
刘二驴端着架子下了马车,脖子上挂着“听风铁疙瘩”,腰间系着弘历的玉佩(生怕人看不见),王命旗牌由和珅(已换上一身不太合身小厮服)举着,神气活现。他扫了一眼破败的县衙和这个怂包县令,心里乐开了花——肥羊!大大的肥羊!
“行了行了,起来吧张大人!”刘二驴一摆手,模仿着张廷玉的语气,“‘其情可悯,然失察之罪在所难逃,唯期戴罪立功,追剿首恶,或可稍赎前愆!’懂不懂?就是给你个机会将功赎罪!”
张景灏如蒙大赦:“懂懂懂!下官定当全力配合钦差大人!请大人移步县衙稍歇!”
说是县衙,其实比刘二驴京城的驴棚好不了多少。刘二驴嫌弃地撇撇嘴,对着和珅使了个眼色。和珅心领神会,立马扯开嗓子,带着京城腔调开始“查缺补漏”:“我说张大人啊!钦差大人舟车劳顿,这县衙也太……朴素了点吧?你看这坐垫,都露瓤子了!这茶水,叶子都掉渣了!还有这地面,坑坑洼洼,万一绊着大人金贵的脚怎么办?嗯?经费呢?地方官吏就这么怠慢钦差王命?”
张景灏冷汗涔涔:“下官该死!下官立刻想办法补齐!补齐!”当晚,县衙库房里那点可怜的存银,就被“暂借”了大半,用来给钦差大人“置办行头”和“改善办公环境”——主要是给刘二驴的房间换了新床、新被褥、新桌椅,还从隔壁县“借调”了几名“姿色尚可”的丫头伺候。刘二驴摸着新铺盖,感慨:“还是基层干部懂事儿!”
第一步,抓曾静。刘二驴的策略简单粗暴:??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再张网捞钱!??
他让张景灏贴出告示:“奉钦差大人谕:凡曾静门下学子、亲友、街坊四邻,凡曾接触、听闻其狂悖之言者,限三日内至县衙‘舆情汇报处’登记自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凡举报有功者,赏!隐瞒不报者,与逆贼同罪!”落款特意盖上了他那枚硕大的“御壶诗仙行在”的私章。
同时,他让和珅带着衙役,穿着便服,在县城各茶楼酒肆、赌坊集市,装作“心向光明”的百姓,大声讨论:
“听说了吗?京里来的钦差大人可是带着‘听风神器’来的!就是皇上那块能辨忠奸的仙铁!往你脑门儿上一贴,就知道你是不是同党!”
“可不是嘛!听说在京城,连军机大臣折子上写了啥都听得一清二楚!对付曾静这老酸儒,小菜一碟!”
“哎,我听说主动自首的,钦差大人不但不罚,还奖励银子呢!举报同伙赏更多!”
“对对对!钦差大人心善,就是来给大家‘洗刷’一下的,交了‘自白书’,洗心革面,就是好百姓!”
这些半真半假的“流言”,借助和珅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和衙役们刻意的散播,像瘟疫一样迅速传开。原本因为曾静案而人人自危的永兴小城,顿时暗流汹涌。
刘二驴这招“引蛇出洞”引出来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群惶恐不安、心思各异的“猎物”!短短三天,抱着“坦白从宽”心态跑来自首的读书人、乡亲,几乎挤爆了县衙!更有甚者,为了那点“举报赏银”,捕风捉影,互相攀咬!一时间,“自白书”、“揭发信”堆满了刘二驴的案头。
刘二驴看着这堆“民情资料”,乐得嘴都歪了!这不就是现成的捞钱门路吗?
他让张景灏在县衙门口设了个“自白登记处”,由和珅主持。和珅一脸严肃:
“排队!都排队!想自首、举报的,先交‘舆情听风登记费’!每人……嗯…十文!”
“啥?还收费?”人群中有人不干了。
“废话!”和珅眼一瞪,拍拍旁边的告示箱,“看见钦差大人这‘听风神器’没?发动是要费仙力的!十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的是洗心革面的机会!买的是不被这神器‘听’出毛病的平安!”
百姓们看着箱子上面那个黑黢黢的铁疙瘩,再看看旁边虎视眈眈的衙役,只好捏着鼻子掏钱。
收了钱,和珅开始登记:“姓名?籍贯?认识曾静多久了?听过他哪些反动言论?嗯?就这些?你这自白不够深入啊!回去重新写!写详细!把他哪天放了个响屁都要写出来!写得好,能酌情减免处罚,还可能有赏!记得下次来带‘深入自白补充费’,二十文!”
“什么?!还要钱?!”
“这是程序!你以为是赶集呢?”和珅一脸鄙夷,“要想早日脱离‘邪说污染’,就得下本钱‘净化’!舍不得铜板,留不住清白!”
几天下来,和珅的“登记处”赚得盆满钵满。刘二驴在后堂,点着油灯,乐呵呵地“审阅”那些狗屁不通但极尽谄媚之能事的“深入自白书”和互相撕咬的“举报信”,时不时批示:“此人心不诚!再交五十文‘心诚则灵费’,并罚抄《雍正语录》十遍!”“此人举报有功!赏…赏二十文!再接再厉!”
刘二驴的骚操作,搅得永兴县所有与曾静沾点边的读书人鸡飞狗跳,苦不堪言。其中两个最核心的人物终于坐不住了。沈在宽,这位曾静的入室弟子,典型的书呆子,迂腐胆小,被老师的“华夷之辨”绕得自己都晕,吓得几天没睡好,天天做噩梦被钦差的“听风铁疙瘩”贴脑门。张继祖当地的“名士”,实则是个趋炎附势的墙头草。他当年曾附和过曾静的几句言论以求“标新立异”,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他比沈在宽更怕,也更想脱身。
这晚,月黑风高。刘二驴正在后衙美滋滋地让新来的丫头给他按脚,和珅蹑手蹑脚进来,压低声音:“大人,有两条‘大肥鱼’咬钩了!”
“谁?”刘二驴眯着眼。
“沈在宽和张继祖!他们托人塞了银子给我,想单独见您!求个‘自新之路’!”
刘二驴眼中金光一闪!重头戏来了!他把洗脚丫头轰出去,端坐案后,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让他们进来!”
沈在宽和张继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进来,“扑通”跪倒:“钦差大人救命啊!”
刘二驴不置可否,慢悠悠地掏出了那块“听风铁疙瘩”,放在桌上,用布擦拭。
两人一看到那东西,吓得魂飞魄散!沈在宽更是磕头带响:“大人!学生是被曾师…不,是被曾逆蛊惑啊!他说什么华夷正统…学生愚钝,不知其包藏祸心啊!学生只知一心向圣朝,感念皇上隆恩啊!”
张继祖则更滑头,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大人明鉴!小人糊涂,一时失言,与那曾逆绝无深交!这是小人一点微薄心意,聊表对钦差大人、对皇上的忠心!望大人…高抬贵手!”布袋里是几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刘二驴瞥了一眼银子,没动,手指轻敲着铁疙瘩:“沈在宽,你说你没受蛊惑?那你那本《华夷本末辨》怎么解释?抄得还挺工整嘛!字儿不错!”
沈在宽腿都软了:“学…学生只是…只是想弄明白道理…”
“道理?”刘二驴冷笑,“这天下最大的道理,就是皇上!皇上说满汉一家,那就是华夷一家!你不信皇上,信什么歪理邪说?!”
他猛地一拍桌子!“啪!”
“想要‘自新’?光嘴上说不行!得有实际行动!”
沈在宽和张继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请大人明示!”
刘二驴故作沉吟:“嗯…你们都是读书人,在本地有影响。这样吧,你们替本钦差办件事,办好了,不仅既往不咎,本钦差还在皇上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
“大人请吩咐!”
“很简单!”刘二驴压低声音,眼神锐利,“给远在西安的岳中堂,写封信!”
“啊?!”
“别怕!本钦差教你写!”刘二驴胸有成竹,“你们就以曾逆学生/旧识的身份,说你们幡然醒悟,痛斥曾逆狼子野心,悖逆圣朝!盛赞岳中堂忠心耿耿,深明大义,捉拿张熙乃是大义灭亲!然后…重点来了!”刘二驴凑近,声音充满诱惑,“就说你们听闻朝廷有人疑心岳中堂,简直是鼠目寸光!岳中堂乃国之柱石,皇上最信任的肱骨!让你们写信,就是为了表达湖南士绅百姓对岳中堂的敬仰与支持!希望岳中堂不要为小人谗言所动,安心为国效力!”
沈在宽和张继祖听得目瞪口呆!这封信…一来撇清自己,二来吹捧岳钟琪,三来…暗讽朝中“小人”?
“大人…这…合适吗?”沈在宽有点哆嗦。
“有什么不合适?”刘二驴眼睛一瞪,“这是表明你们政治立场正确的机会!本钦差这是在救你们!也是在帮岳中堂!赶紧写!笔墨伺候!”心想,这信送出去,岳钟琪这个精得像猴的老狐狸,肯定能看出这‘湖南士绅’的背后是老子在向他抛媚眼!证明老子是替他说话的!这交情不就攀上了吗?以后好办事!
两人被逼无奈,只好按刘二驴的意思,绞尽脑汁措辞,写好了两封措辞卑微又充满了“政治觉悟”的信。刘二驴满意地收下,让和珅塞进包袱。转头对两人露出“和蔼”的笑容:
“行了!二位识时务!这‘自新之路’,成了!以后好好做人,多读书,少扯淡!每人再交五十两‘思想改造保证金’,证明你们改过的决心!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沈在宽和张继祖:“……”刚被榨干的银子,又得变卖点家产了!但…命保住了!值!两人含着泪,写下欠条,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数日后,快马将两封信送到西安岳钟琪手上。岳钟琪读罢,眉头紧锁,随即又舒展。他何等精明?一眼看出这是刘二驴借着两个书生的手,在向自己示好、解释并为自己站台!信中那拙劣的对自己的吹捧和隐隐对朝廷猜忌的不满,虽幼稚可笑,却直白地表明了立场——这个传说中的“御壶诗仙”,不是来找他麻烦的,甚至是来帮他巩固地位的!虽然手段…过于直白露骨。他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刘二驴,产生了一丝好奇,更放下了部分戒心。
刘二驴这边也没闲着。他“公事公办”,大张旗鼓地开始“抄没逆产”!把曾静那个破破烂烂的私塾翻了个底朝天!重点是搜那些“反动书籍”和“稿本”!抄出来的书稿,摞了半间屋。他一边让和珅挑拣其中“悖逆最甚”的部分,作为给雍正的“证据”,一边指着剩下的书稿对张景灏和前来“观望”的本地乡绅们叹气:
“哎!诸位看看!这些歪理邪说,流毒甚广啊!不处理不行!按规矩,这些东西都得一把火烧了!可这数量太多了,烧起来浓烟滚滚,污染环境不说,万一火星子飞出去烧了谁家房子呢?而且浪费!都是好纸啊!”
他搓着手指:“这样吧!本着爱惜物力、为民消灾的精神,本钦差特批!这些无甚大用的‘废纸’,可以折价变卖!所得款项,一部分充公,一部分用于…修缮本县‘忠义祠’!诸位都是本乡贤达,维护一方教化,当不吝襄助吧?”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乡绅。
乡绅们心里骂娘,脸上却堆满笑容:“应该的应该的!为朝廷分忧,造福桑梓!我等义不容辞!捐!我们捐!”
又是一笔不菲的银子进了刘二驴的私人腰包。“废纸”被乡绅们拉走,其实不少珍贵古籍、手稿也混在里头,被他们偷偷珍藏起来,以后能值大钱。
就在刘二驴沉浸在数银票的快乐中时,翻检书稿的和珅,突然在一本《留良文集》的夹缝里,发现几张揉皱的字条!上面用一种非常隐晦的暗语,记录着几次密谈!其中几个关键词,让和珅瞳孔猛缩:“京师…隆…‘佟半朝’…暗线…许诺…”
“大…大人!”和珅声音发抖地捧着纸条跑过来,“您看这个!”
刘二驴接过纸条,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隆”、“佟半朝”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佟半朝指的就是佟佳氏一门,隆科多就是代表人物!这暗语明显提到隆科多的名字,还有京师、暗线、许诺等字眼!这哪里是普通的书生造反?这背后分明有京城大佬的影子!
“我的个乖乖!”刘二驴倒吸一口凉气,“老隆啊老隆!你小子胆子够肥啊!敢在皇上的江山里埋暗线?还跟曾静这种货色勾勾搭搭?”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纸条折好,塞进贴身内袋,眼睛里闪着贼光!
“和珅!”
“奴才在!”
“这趟差事,咱们捞着了!捞着了!把这些破书都给本大人烧干净了!剩下的‘工作’,得换个地方干!”
“嗻!”和珅心领神会,看着自家大人兴奋的样子,他知道,真正的泼天富贵,可能还在后面!这曾静,哪里是什么“老赌棍”?简直是刘钦差仕途上的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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