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都市小说 > 锻骨锋啸 > 第二章: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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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2!!!”声音炸开,连叶燃自己都吓了一跳,尖利得不似人声,里面爆裂开的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我考了512!小天!小天你看见了吗?512!是512!”

身体比脑子快。双手瞬间化作铁钳,死死掐住冉天绷得像岩石一样的肩膀,不管不顾地发狠摇晃起来。他的脑袋在我双手间剧烈地前后摆动,脸在叶燃的视野里摇晃成了模糊的虚影,只剩下那双瞪得滚圆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手机屏幕的反光和我扭曲、狂喜到变形的那张脸。

“512!操!小天!小天——!!512!真的!是真的!”喉咙被滚烫的气息顶得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燃烧的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

“别……别摇……燃哥……别……摇……”他身体被叶燃摇得像狂风中的草杆,语不成句。声音闷闷的,被卡在喉咙深处。

叶燃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控的力量,指间关节捏得咔咔作响。松开一点力气,但手依旧紧紧抓着,生怕一松手,这狂喜的泡沫就会“啪”地破掉。

冉天费力地吞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他的眼睛终于聚焦回电脑屏幕。脸上想挤出一个为叶燃高兴的表情,嘴角刚向上提起一点弧度,又立刻被一层更沉重的灰败覆盖住。

叶燃喘着粗气,盯着他明显回避的眼神,心头那股沸腾的热浪稍稍褪去一丝,被一种异样的、硬邦邦的东西硌了一下。叶燃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也终于找回一点平日的腔调,带着催促:“……你呢?小天,快看看你的!”

那声“看看你的”,在滚烫的空气里砸出一个小坑,仿佛惊破了什么寂静。

冉天的身体像是被打桩机撞了一下,猛地一缩。他抬起头,视线飞快地扫过叶燃的脸,又触电般缩了回去。那是某种带着刺痛的躲避。他艰难看着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煞白的脸,那是一种接近溺水者才有的惨白。

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好几次没能点在屏幕上,最终,一个僵硬的动作按了下去。

他垂下眼,盯着屏幕,时间像是被浓稠的沥青彻底封冻了。几缕汗湿的额发粘在他的眼角,他也浑然不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个小小的反光面和他那双死死钉在上面的眼睛。

几秒钟的绝对死寂。

然后,一声沉闷的吸气声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像是被挤压到极限的风箱发出的绝望嘶鸣。肩膀猛地塌陷下去,好像脊梁骨被人瞬间抽走了。

他的嘴唇哆嗦着,翕合了几下,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最后,那把彻底被摧毁的嗓子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轻飘飘的,却重得能把人的心压垮。

367。

像是有人往喧嚣的油锅里猛地泼进一瓢冰水,空气被“嘶啦”一声撕裂开来,露出死寂的内核。

叶燃看着冉天。那个数字在他屏幕上跳跃,猩红刺眼,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叶燃的眼睛里。

叶燃所有狂喜的余音还卡在喉咙深处。那只悬在半空想拍他肩膀的手,突然被灌了铅,僵硬地停在那里,然后……重重落下,只拍到一片凝滞的空气。

“小天……”叶燃的声音听起来陌生而遥远,被粘稠的愧疚和不知所措捆得严严实实。

他的目光从屏幕移开,抬起脸,眼睛像两个失去焦距的玻璃珠,瞳孔深处是一潭搅浑的死水。嘴角机械地向上扯了一下,那根本称不上是一个笑,更像是一道凝固的裂痕。

就在这死水般的沉默里,空气沉闷得能拧出水来。

同一瞬间,数百里之遥。

H市,近郊。一片低矮的山峦掩映中,有座依山而建的灰白色建筑群。棱角分明的几何结构,冰冷而沉默,巨大的单向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刺目的白光,像一只冷漠的金属巨兽趴卧着。没有寻常校园的钟声和喧闹,只有一种低频嗡鸣若有若无地在空气底层震荡,像是巨兽在休眠中深沉缓慢的呼吸。

三号楼顶层。走廊宽阔、洁净、一尘不染,尽头两扇厚重的暗色橡木门紧闭,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只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传感器嵌在门框内侧。

金丝眼镜片反射着走廊里恒定而冰冷的顶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如同手术刀尖,切割着空气中无形的尘埃。西装裁剪贴合得近乎没有一丝褶皱。他抬步走向木门,步履无声,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坚硬地面,而是一团空气。

指节轻叩橡木门扉,声音低沉,像钝器敲击。

“进。”门内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木门被推开,厚重的门轴只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低吟。

门内空间宽阔异常,铺着深色厚绒地毯,柔软地吞没了一切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和某种干草根混合的奇特气味。墙壁除了几个极其隐蔽的通风口和监控指示灯外,没有一幅装饰画。巨大的落地窗外,远山和森林笼在一片午后的薄雾里,朦胧而遥远。

一张宽大、线条冷硬的合金办公桌占据着视觉焦点。桌后一张同样材质的宽大旋转椅上,坐着一个老人。满头如银似雪的白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他并没有抬头,正低头看着桌面投射出的几片悬浮光屏,幽蓝的数据流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无声流淌。

金丝眼镜老师走到桌前站定。皮鞋踩在厚绒地毯上,一丝痕迹也无。他没有多余寒暄,直接抬手,将一份薄薄的纸质档案平推过去。

纸张摩擦桌面的细微声音在过分静谧的办公室里异常清晰。

白发老人——校长——这才略微抬眼。他的动作沉稳,一丝急躁也无。目光先是落在眼镜老师的脸上,那眼神平淡得像一面冰封的湖,然后才慢慢下滑,落在桌面的档案页上。

一份清晰的证件复印件占据着最上方的位置。照片里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未经打磨的野性和对世界尚存的相信。那份眉眼间的熟悉,仿佛一枚冰冷的针,毫无征兆地刺入校长的心脏。一丝极其细微、可能连最高精度的传感器都无法捕捉到的波澜,在他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掠了过去。

快如蜉蝣的一生。

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伸手拿起那张薄薄的档案。

“叶燃,”金丝眼镜老师低沉的声音像粗粝的砂石滚过桌面,“C市,第五区,新毕高中生。单亲,父亲离奇失踪”

“嗯,”校长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金丝眼镜老师继续说道:“生母杨慧珍。普通工薪阶层,经济状况……拮据。”

金丝眼镜老师的指尖无声划过纸面,在“天赋评估”一栏略微停驻。“对‘气’的残留敏感度略有异常记录,基础生理耐受高于城市平均值……就这些?”

校长干瘦的手指轻轻一弹档案页的边缘,纸片发出清脆的一响。他的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真皮椅面发出一声细微的挤压叹息。那双审视过无数超凡与平庸的眼睛,隔着距离看向金丝眼镜老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冰泉般的审视意味。

“‘气’感异常?基础耐受稍强?”校长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冷峻得如同刀锋划过冰面,“这点微末天赋……就想敲开我们学院的大门?秦先生,你第一天来这里?”

校长的视线扫过对方,带着毫不掩饰的、属于真正超凡者的疏离。“你要知道,这里不是什么收容所,”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我们的宗旨,是寻找那些真正天赋异禀、有可能触摸‘本源星辰’的人。不是……有点风吹草动就收进来充数。”他指尖点了点叶燃照片旁那几行简短的评估,“这点东西,在我们这里,还够不上‘吹动草’的分量。下一个。”

校长的话如同寒潮席卷过办公室,温度骤降。他挥了挥手,动作很轻,带着一种极度的漠然。随即再次埋首于眼前幽蓝跃动的数据光流,似乎那张薄薄档案纸以及站在桌前的人,都已瞬间蒸发、不复存在。

秦时——金丝眼镜老师嘴角噙着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在校长挥手的瞬间,倏然凝滞,如同暴露在真空中的水痕,无声无息便彻底干涸。

冰冷的镜片隔绝着他眼底翻涌的一切。

秦时默默收回那份被拒绝的档案。他转身的动作一丝不苟,平稳得像一尊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皮鞋重新陷进厚厚的地毯,无声地向门口走去。

身后,只有数据光屏幽冷的映照,无声地流转在校长如花岗岩般冷硬的侧脸上。

厚重的橡木门在秦时身后无声合拢,将那座冰冷的空间隔绝开来。

三号楼的七层,安保级别截然不同。走廊灯光明亮得有些惨白,空气里没有一丝尘埃漂浮的痕迹,恒温系统维持着微微发凉的体感。只有墙壁高处几个闪烁着恒定红色光点的传感器,无声昭示着此地的戒备森严。

秦时停在一扇标注着“七号分析室”的金属门前。虹膜扫描光束无声滑过他的眼睛。气密门向内滑开,一股更冷的空气挟着微弱机器嗡鸣扑了出来。

室内空间巨大,却被数百面大大小小的光屏几乎塞满。屏幕上流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图形、频谱和密密麻麻的文字数据流。中央控制台前,一个身穿道服的年轻男人随意地半躺着,后脑勺枕在椅背上,两脚交叉搭在光洁的操作台上。椅子随着他不耐烦的频率晃动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听到门响,没有回头,只是鼻腔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嗤笑。

“我就说吧?老头子那古板得能出土的劲儿,怎么可能答应?”他歪过脖子,视线斜睨向走进来的秦时,嘴角咧开,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嘲讽和懒散。

秦时没有回应他的调侃。他的声音响起,平静如深井,却浸透了地下最深处的寒意:“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道服青年原本懒散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睛猛地瞪大,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惊愕地转向秦时。脸上刚刚轻松调侃的表情迅速被难以置信和一丝畏惧所取代,嘴角的嘲弄弧度僵住,然后塌陷下去。他看着秦时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离开了椅背,像个面对野兽警惕弓起脊背的小猫:“秦师,您……说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谨慎又带着点抖,“要……东西?”他甚至不敢直接重复“东西”这个词。

“对,”秦时缓缓吐出一个字,清晰得如同审判锤落下的声音。他终于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光屏上的我,而是落在道服青年脸上。那眼神平静,却如同万丈冰崖,蕴藏着不容置疑的意志。“我要他进入这所学院。校长那边……我会想办法。”他微微向前倾了一点身子,光线在他的镜片上切割出锐利的折痕,“你想尽办法,让他加入学校。听懂了吗?”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只有墙角的落地钟发出“咔、哒、咔、哒”细微而精准的摆动声。

校长独自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太阳的金色为远山和森林镶上了一道壮丽而冰冷的边。光线透过单向玻璃幕墙,在他身上镀上一层虚弱的暖金色,却丝毫无法驱散那股来自他自身的、沉重如山的疲惫和……深藏的担忧。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苍老的手布满了斑驳的印记和凸起的血管,此刻微微颤动着,比钟摆更有力地揭示着主人内心的翻涌。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摊开在桌面上的档案纸表面。

纸张发出沙哑的轻响。灯光下,那两寸证件照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少年的脸。

校长的目光长久地、几乎是贪婪地看着那张照片。他似乎在寻找某种印证,又或许是被某种巨大的相似性钉在了原地。他盯着那张脸,那张年轻、粗粝却又透着熟悉轮廓的脸,眉头一点点地绞紧,如同被投入痛苦回忆的旋涡无法自拔。

“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他喉间挤出干涩的低语,如同枯叶在风中摩擦。这个词饱含着巨大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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