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探子一个滑跪,没刹住车,脑袋一下“砰”的一声撞在了萧景琰的桌子上。
萧景琰:“……”
好一会儿,探子才捂着脑袋缓过来:“斯哈,皇上不好了。”
萧景琰面无表情:“朕很好”
“哎呀不是,阿西。”探子见这个时候了皇上还这么不正经,心急如焚。
“?”
“!”
探子看情势不妙,抓紧小嘴叭叭的说:“陛下,镇北将军沈砚舟,在与费济的交战中阵亡了。”
“……阵亡?”
萧景琰手里的朱笔在折子上顿出一团殷红的墨瘤,像一滩突然凝固的血。
他抬眼,声音轻得像在试探:“再说一遍。”
“镇北将军沈砚舟,昨夜寅时与费济决战黑水原,中伏……尸身已寻回,但——”探子咽了口唾沫,“但首级不在。”
殿中静得能听见铜炉里炭火“哔剥”一声炸开。
萧景琰慢慢把笔搁回笔架,动作极稳,指尖却压得骨节发白:“费济呢?”
“费济负伤遁走,率残部向北越过了鹰嘴峡,如今去向不明。只留下了这个——”
探子颤抖着双手捧上一物:一只被血浸透的虎头鞋,鞋尖挑着半面残旗,旗上“沈”字只剩一撇,像一柄折断的剑。
萧景琰垂目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一声。
那声音低而短促,惊得殿角铜鹤都微微一颤。
“好,好得很。”
他起身,广袖扫过案几,折子“哗啦”一声散了一地。
“传旨——”
“一,以国殇礼迎沈砚舟灵柩回京,辍朝三日,朕亲奠。”
“二,封费济为‘逆首’,天下格杀,生擒者赏万金,封万户侯;献其首级者,亦赏万金,赐三品爵。”
“三——”
他顿了顿,眸底映着炭火,像两口幽深的井,井里烧着冰。
“调西山大营、虎贲、鹰扬三军,即刻北上。另,发赤焰旧部,随驾亲征。”
探子猛地抬头:“陛下要……御驾亲征?”
萧景琰俯身,指尖挑起那只虎头鞋,红线缠在他苍白指间,像一圈勒进血肉的枷锁。
“朕欠沈砚舟一个全尸,欠费济一个结局。”
他声音极轻,却字字透寒:
“朕要去把他们一并讨回来。”
殿外,风雪突至。
那一夜,京城所有乌鸦都朝南飞去,黑压压的翅膀遮住了上弦月。
“陛下,三思啊!”
朝堂上,萧景琰公布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引来了群臣的严厉反对,更有甚者直接怼到了萧景琰脸上。
“陛下,三思啊!”
老御史孟珏一头白发几乎倒竖,拄着乌木笏板,颤巍巍却一步不让,直冲到丹陛前。
“北虏未靖,中原空虚;国库方苏,又动大军!万一中原有变,社稷何安?”
说完,竟“噗通”一声跪下,把笏板高举过顶,大有“若要亲征,先踏老臣尸骨”的劲头。
紧跟着,户部尚书韩雍捧着账册,嗓子劈了叉:“陛下!去岁赈灾、修河、募兵,太仓仅存三百四十万石!若三路大军齐发,人吃马嚼,日耗万金!臣这里算得清清楚楚——打不满三个月,国库就见底!”
说完也跪下,把账册“啪”一声摊在金砖地上,雪白的纸页哗啦啦像插了一地招魂幡。
兵部左侍郎柳晖干脆把乌纱帽摘了,双手奉上:“臣无能!虎贲、鹰扬两军去年才换装新刀新甲,军器监尚有七万件缺口;西山大营更缺两万匹战马!陛下此时亲征,是让将士徒手去填黑水原?”
“臣附议——”
“臣亦附议——”
一时间,紫袍绯袍跪成一片,笏板横七竖八,像雪地里突兀的碑林。
萧景琰坐在龙椅上,冷眼俯视,指节无声敲着扶手。
一下,两下,三下……
金銮殿的龙涎香仿佛也凝固。
直到第四下敲完,他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相击的脆冷:
“诸卿说完了?”
众臣一怔,殿内鸦雀无声。
萧景琰缓缓起身,广袖扫过案前堆积如山的折子——哗啦一声,全推落地。
“朕来替你们说。”
他抬手,竖起一根手指:“一,怕国库空虚?——即日起,内库、皇庄、织造局所有私帑并入太仓;朕的御马、龙袍、金玉器皿,悉数折价充饷。三日之内,若凑不出两千万两,朕自摘冠冕,退位让贤。”
群臣骇然,还没回过神,第二根手指已竖了起来:
“二,怕军械不足?——传旨,天下匠户、矿丁,昼夜赶制刀枪箭簇;敢有怠工抬价者,以军法论。另,发赤焰旧甲——那批甲胄虽旧,却够两万人马急用。”
第三根手指竖起时,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刀出鞘:
“三,怕中原空虚?——即日起,京师九门戒严,五城兵马司、锦衣卫、御林军轮番值守;再调江南、山东、河南三镇兵马北上拱卫。若还有人敢趁乱作祟——”
他忽地俯身,抓起御案上那只血浸透的虎头鞋,啪地摔在阶前!
红线断裂,鸦睛石滚出老远,滴溜溜停在孟珏膝边。
“——就让它先去地下陪沈砚舟!”
满殿死寂。
老孟珏嘴唇哆嗦,竟说不出一个字。
萧景琰抬眸,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或惧的脸,最终落在丹陛左侧那排空荡荡的武臣班列——那里,曾经站着沈砚舟。
“朕意已决。”
“明日卯时,朕率三军出京。敢阻者——”
他抬手,啪地抽出佩剑“照胆”,剑尖直指殿外漫天风雪:
“——以谋逆论!”
剑光映雪,照得金銮殿一片惨白。
众臣跪伏,再无人敢出一声。
“另外,”群臣神经又陡然一紧,谁知道这皇帝还要搞什么。
“每个人,不,每个有钱的,每个家里有白银万两以上的,每个月的俸禄减半,还要出五万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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