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万万不可啊!”一个武将面露难色,觉得皇帝疯了。
旁边的文武百官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有恐怖,有担忧但更多的人还鄙夷不屑的。
丞相谢无咎笑了,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就打起来算盘。
虽然谢无咎装的很好,可耐不住萧景琰啊不,应该是孙继科学过微表情心理学,再加上这几天萧景琰一直在观察这老狐狸,所以在这位武臣一开口之际就明白了这是个好人。
萧景琰坐在金銮宝座上,懒洋洋的看着这名武将,“爱卿平身,仔细说说你的想法。”
说着,不忘偷眼去看丞相。丞相显然愣了一下,但还在低着头,表现的很温顺。
武将姓李名晟,年不过三十,却已镇守北疆七载,脸上晒得黝黑,眉心一道旧疤,像被风沙劈出来的沟壑。他直起身,盔缨微晃,声音却稳:
“陛下,臣非畏死,乃畏国乱。——若真掘御沟、拆城墙、引暗河,一旦误伤龙脉,动摇社稷,后世史笔如何书臣?如何书陛下?”
话音未落,殿中便浮起一片低低的附和。有人交头,有人冷笑,仿佛李晟替他们把“荒谬”二字喊了出来。谢无咎仍低眉顺目,指尖却悄悄在笏板上敲了三下,像在给谁发暗号。
萧景琰把龙椅扶手一拍,身子前倾,声音不高,却压得满殿一静:
“李卿怕史官,朕怕饿殍。——史官可改笔,饿殍改不了命。”
他目光一扫,掠过那些鄙夷的嘴角,停在谢无咎脸上。老丞相的瞳仁微微一缩,旋即恢复古井无波。萧景琰心里冷笑:老狐狸,尾巴动了。
“再者,”皇帝忽然起身,拾阶而下,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发出沙沙声,“谁说朕要拆城墙?”
他在李晟面前站定,抬手替他扶正盔缨,声音低到只两人可闻:
“朕要拆的,是某些人‘城墙’一样的胆子。”
尾音未落,萧景琰回身,袖中滑出一卷羊皮地图,啪地抖开,悬在金柱之上。墨迹尚新,红线纵横,正是未来的“引渠路线图”,却在关键处被人用朱砂圈了三个小点——恰是谢氏私田、谢氏粮仓、谢氏祖坟。
殿中顿时死寂。谢无咎指尖一僵,笏板“嗒”一声轻响,落在地上。萧景琰回头,对他微微一笑:
“丞相方才笑了,可是也觉得此图甚妙?”
这可结结实实的吓了谢无咎这老东西一大跳,只见这老登赶紧整理一下刚才一仰头的力道太大弄歪的帽子,挤出一个难堪的微笑:“陛,陛下,老臣,额,没没没笑啊。”
正在努力组织语言的谢无咎汗流浃背着,不知道这小皇帝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谢无咎的喉结在紫绶下滚了滚,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他弯腰去拾那柄象牙笏,手指却先摸到一滩冷汗——笏板与地面之间竟积了一小片水渍,亮得晃眼。
“陛下圣明,老臣……老臣只是牙疼,方才嘴角抽搐,绝非笑意。”
他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打着颤,像锈锯拉过湿木。
萧景琰“哦”了一声,拖得老长,脚尖轻轻碾过那块水渍,溅起几点星子般的汗珠。
“牙疼?那便宣太医——”
他忽然俯身,几乎贴着谢无咎的耳朵,声音轻得像蛇信:
“顺便替丞相把脑子也瞧瞧,免得再抽搐到龙脉上。”
谢无咎的背脊瞬间绷成一张拉满的弓,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他余光瞥见羊皮地图上那三个朱砂圈,像三只血红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老臣……惶恐。”
他艰难地挤出四个字,膝盖却不受控制地一软,“咚”地磕在金砖上,声音清脆得像是提前替自己敲了丧钟。
殿中百官噤若寒蝉。
李晟悄悄抬眼,正对上萧景琰的目光——那里面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澄澈的冷意,像北疆雪夜里的狼,在风雪深处静静数着猎物的脉搏。
好可怕,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陛下!纵使他一辈子衷心为君为国,在这么犀利的眼神下也是觉得一阵毛骨悚然,直接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羞愧的低下头。
萧景琰是个昏君的事情是朝堂上z众所周知的事情,违背他旨意的大臣一般都是杖庭八十,所以李晟在出言反对时很多看热闹的偷偷在底下笑话这傻子,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李卿,现在是什么职务啊?萧景琰笑眯眯的看着李晟。
出现了!!!那个著名的笑面虎!李晟感到一阵失望。
看到萧景琰的笑,底下的大臣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你看见了吗?皇帝露这个笑的时候,一般这个人就死定了。”
“哎呦我去,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笑死我了。”
李晟面如死灰,破罐子破摔了,没好气地说“臣仅仅只是陛下手底下不起眼的一名小卒而已,”
“小卒?”
萧景琰把尾音拖得又长又软,像猫玩线团。
他从龙阶上一步一步踱下来,金黄的下摆扫过金砖,声音清脆得像碎冰。
满殿文武眼观鼻、鼻观心,却都竖着耳朵——
笑面虎要发威了,今日怕不是又要见血。
萧景琰在李晟面前停住,忽然抬手——
却不是耳光,而是轻轻拍了拍他肩头的灰,语气温柔得像哄孩子:
“北疆七年,刀口舔血,连升三级都不够,怎么就‘不起眼’了?”
李晟一愣,尚未回神,皇帝已转身,面向百官,声音陡然拔高:
“即日起——
擢李晟为‘四省抗旱行军大总管’,赐尚方剑,节制谢氏所部,
凡挖渠、屯田、赈粮之事,可先斩后奏!”
嗡——
大殿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炸锅。
谢无咎猛地抬头,紫袍下的手指死死抠进笏板,指节泛白。
萧景琰却偏过头,冲他又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丞相牙疼,就不必随军辛苦了。
留在京里,替朕看好祖坟——若真被水淹了,朕亲自给你迁。”
一句话,软刀子割肉。
谢无咎只觉得耳边嗡鸣,仿佛听见自己政治生命被连根拔起的声响。
而李晟,已单膝跪地,喉咙发哽:
“臣……领旨!”
萧景琰俯身,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别怕,朕不杖你。
朕只给你一句话——
“水渠若成,你活;水渠若毁,谢氏陪葬。”
说罢,皇帝转身回座,龙袍一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散了吧。再让朕听见谁背后嚼舌根——
杖不了一百,杖八十也够他躺半年。”
殿上百官噤若寒蝉。
李晟捧着尚方剑,手心滚烫。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笑面虎不是要吃人,而是要借他的刀,去剜另一只更老的虎。
这并未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是幸福,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陛下!我将永远守护我大庆的每一片领土,每一个臣民,永远忠于您!我的命,现在就是您的了。以后您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李晟陷入了极度感动和兴奋当中,竟然直接“刷”一声拔出了藏在衣服里的佩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庭开剑鞘。
旁边的几名卫士直接宝剑出鞘“刷刷刷”一齐冲了上去,先下了李晟的武器,然后直接反手擒住,把李晟压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误会!误会了!快放开我!”李晟脸贴地,大喊冤枉。
这时谢无咎终于抓住了机会,大喝道:“大胆逆贼!竟敢在凌霄宝殿里拔剑?给我压到大理寺,先杖庭八十,却再做理会!”
说实话萧景琰也在刚才吃了一惊,但是等心静下来之后一想,觉得有蹊跷。
萧景琰抬手,五指微张,声音不高,却带着刀口般的冷冽:“住手。”
金甲卫士的动作瞬间凝固,剑锋离李晟的脖子只剩半寸。
皇帝缓步下阶,靴跟一下一下敲在金砖上,像更鼓倒计时。他在李晟面前蹲下,指尖拨开卫士的剑锋,捏住那柄被夺下的佩剑——剑身朴素,刃口却布满北疆风沙磨出的细纹,剑脊刻着两个小篆:守疆。
“好剑。”萧景琰指腹掠过刻字,抬眼,“李卿刚才说什么?”
李晟脸仍贴地,却梗着脖子吼:“臣说——臣的命是陛下的!臣愿以死护城!”
“那就把命收好。”皇帝忽然轻笑,手腕一转,剑已回鞘。他起身,目光掠过众卫士,“放开他。”
卫士们面面相觑,最终松手。李晟一骨碌爬起,盔甲铿锵,脸上还带着地砖印出的红痕。
谢无咎脸色一沉,笏板再次举起:“陛下!殿前拔剑,大不敬——”
“大不敬?”萧景琰截断他,声音陡然拔高,“朕的将军在北疆七年,剑不离身,今日为护国拔剑,尔等却先扣他逆贼?”
他转身,目光如电扫过百官:“谁再敢说‘大不敬’三个字——”皇帝指尖一点谢无咎,“先去祖坟前跪满三个时辰,再回来议罪!”
谢无咎喉头一滚,脸色青白。
萧景琰负手而立,声音却温和下来:“李晟听旨。”
“臣在!”
“剑归你,人归我。”皇帝微微一笑,“三日后,朕要看你亲手挖通第一锹土。若挖不出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谢无咎,“朕就挖谢丞相的祖坟,给你凑数。”
李晟单膝轰然落地,剑尖拄地:“臣——遵旨!”
谢无咎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血珠顺着笏板滴落,却无人敢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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