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婉晴倒下的瞬间，叶小七感觉自己的大脑也被一根烧红的铁钎贯穿。
剧痛通过天咒契约，被放大，再毫无保留地反馈回来，形成一个残忍的、不断叠加的痛苦循环。
他的世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视野里，那无脸女妖光滑的面皮上，一张裂开的，无声嘶吼的嘴正在扭曲、扩大。
意识，像被抽入漩涡的沙粒，正在飞速流失。
不行！
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尖。
“噗。”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撕裂般的剧痛，在他口腔里炸开。
这股纯粹的物理疼痛，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那层精神冲击的屏障。
他猛地清醒了一瞬。
就这一瞬，足够了。
他的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态，伸进运动服的口袋，摸到了一张冰凉、坚硬的符纸。
最后的底牌。
师父留给他保命用的，三张“惊雷符”之一。
他甚至没有力气站直身体，半跪在地上，用尽全力将那张蓝色的符纸掷了出去。
“去！”
一个沙哑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符纸离手的刹那，仿佛点燃了空气。
“滋啦——！”
刺目的蓝色电光，瞬间填满了整个音乐教室！
那不是普通的闪电，而是一团狂暴的，由无数细小电蛇纠缠而成的球状雷霆！
雷光撕裂了黑暗，也撕裂了那无孔不入的尖啸。
整个空间，只剩下雷电爆鸣的巨响！
“轰！！！”
球状雷霆精准地撞上了女妖的身体。
女妖那半透明的灵体，在雷光中剧烈地扭曲、沸腾，像一块被扔进滚油的黄油。
它光滑的面皮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五官的轮廓——那是极度痛苦与惊骇的表情。
它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精神冲击的音波结界，被雷霆之力彻底撕碎。
叶小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中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
他晃了晃脑袋，撑着桃木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女妖，还没有死。
雷光散去后，它的身体变得更加稀薄，仿佛随时会消散，但依旧顽固地附着在留声机上。
一股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阴冷的怨气，从它残破的灵体中散发出来。
叶小七体内的天咒印记，再次骚动起来。
不是之前的满足，而是一种贪婪的、原始的渴望。
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叶小七不再犹豫。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趁着女妖还未从雷符的重创中恢复，将灌注了全部残余灵力的桃木剑，狠狠刺进了它灵体的核心——那台古旧的留声机。
“噗嗤！”
没有实体碰撞的触感，像刺穿了一层冰冷的薄膜。
女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下一秒，一股庞大的，精纯至极的妖气，顺着桃木剑，疯狂地涌入叶小七的体内！
这股能量，远比之前在公寓里吸收的那些混杂怨力要干净、强大！
天咒印记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来者不拒，疯狂地吞噬着这顿突如其来的盛宴。
叶小七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经脉里，那股熟悉的温润暖流再次出现，并且比上一次，要汹涌百倍！
它们冲刷着他受损的经脉，修复着他疲惫的身体。
更重要的是，他的双眼！
一股清凉的气息，直冲眼眶。
他眼前的世界，再一次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破幻眼，是给世界蒙上了一层绿色的滤镜。
那么现在，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由能量构成的，高清的三维模型！
所有物体的轮廓，不再是模糊的光晕。
而是清晰的，由无数绿色能量线条构成的精密结构。
他能“看”到空气中流动的尘埃，能“看”到墙壁里钢筋的走向，能“看”到远处桌椅上残留的，淡淡的人体温度。
这种状态，稳定、持久，并且毫不费力！
破幻眼，进阶了！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再集中精神，就能……
“主人……”
一个微弱的，充满怨毒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不是声音，是精神的残响。
叶小-七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即将消散的女妖身上。
它的灵体，已经化作了星星点点的黑气，正被桃木剑不断吸收。
“他……不会……放过……你的……”
女妖最后的执念，化作一句断断续续的诅咒，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留声机上，那张旋转的黑胶唱片，也“咔”的一声，裂成了碎片。
主人？
叶小七拔出桃木剑，眉头紧锁。
这个词，让他瞬间想到了徐漠。
果然，这不是一次偶然的灵异事件。
这是有预谋的，针对他的陷阱。
或者说，是针对苏婉晴的陷阱。
想到苏婉晴，他心里一惊，猛地转过身。
她还静静地躺在教室门口的地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契约另一端的心跳，虽然平稳，但却异常微弱。
刚才那一下精神冲击，对她这个普通人来说，伤害太大了。
叶小七快步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他伸出手，想探一下她的鼻息，手指却在距离她脸颊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他想起了公寓里那杯冰冷的水。
想起了她那句“下流无耻”。
一丝苦涩，在他心底蔓延开。
他收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破幻眼的能力还没有退去。
在他的视野里，苏婉晴的身体，被一团柔和的，金色的光晕包裹着。
那光芒，源自她的心脏。
玲珑心。
此刻，这团金光似乎也受到了创伤，变得有些暗淡，光芒的边缘，甚至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黑气。
那是女妖精神攻击留下的残秽。
如果不及时清除，轻则精神恍惚，重则……损伤魂魄。
叶小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救，还是不救？
救她，意味着又要和她有身体接触。天知道这个女人醒过来之后，又会脑补出什么离谱的剧情。
不救？
契约还在。她要是出了事，天咒印记的反噬，自己也讨不了好。
更何况，她是因为自己，才被卷进来的。
“麻烦。”
他低声吐出两个字，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指尖凝聚起一缕刚刚吸收转化而来的，最纯净的灵力。
淡金色的光芒，在他指尖闪烁。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点向苏婉晴的眉心。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
“……别碰我。”
苏婉晴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带着哭腔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