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枕头下震动时,苏柔正用湿毛巾给父亲擦脖子。
老人烧得迷迷糊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额头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疼。
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她盯着陈默两个字看了三秒,才按下接听键。
苏小姐?陈默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代驾接单时惯有的清冷淡然。
陈师傅......苏柔的喉咙发紧,指甲掐进掌心,我爸突然烧得厉害,120说要等半小时,出租车司机嫌我们住城中村绕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苏柔听见钥匙碰撞的脆响:地址发我,五分钟到。
挂了电话,苏柔手忙脚乱地给父亲套外套。
老人的胳膊软得像面条,她费了好大劲才把羽绒服裹上,转身时撞翻了床头柜的搪瓷缸,温水溅在病历本上,肺源性心脏病几个字晕开墨点。
城中村的路灯是坏的,陈默的电动车灯划破黑暗时,苏柔正扶着父亲靠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
老人咳得直不起腰,她背过身抹了把眼睛,再转过来时已经扯出个笑:麻烦你了。
陈默没说话,弯腰把老人扶上电动车后座。
他的代驾制服被夜风吹得鼓起来,苏柔这才注意到他后颈有道浅淡的疤,像道褪色的月牙。
她刚要坐上去,陈默突然伸手按住她肩膀:你坐中间,扶好他。
电动车启动时,老人又剧烈咳嗽起来。
苏柔贴着父亲滚烫的胸膛,能清楚听见他肺部的哮鸣音。
风灌进领口,她却出了一身冷汗,手指死死抠住电动车的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里。
路过十字路口时,陈默突然加速闯过黄灯,她听见他说:再忍忍,三分钟到。
急诊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时,苏柔的手还在抖。
她攥着缴费单往窗口跑,转身时差点撞翻导诊台的绿植,陈默却已经推着移动病床跟了上来。
老人被推进抢救室的瞬间,她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陈师傅,我......
我走了。陈默扯了扯代驾制服的袖口,抢救室不让进,你在外面等。
他转身时,白大褂的衣角扫过她手背。
苏柔望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发现自己连句完整的谢谢都没说出口。
医院门口的穿堂风卷着消毒水味灌进来时,陈默正低头调整电动车头盔的搭扣。
身后传来熟悉的嗤笑:这不是咱们陈大状元吗?
王胖子的啤酒味先一步飘过来。
他今天穿了件印着XX建材的貂绒外套,胳膊上搭着同样油光水滑的几个同学,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拍了拍他肩膀:胖哥说的就是这代驾?
代驾怎么了?王胖子故意提高嗓门,我可听说有人最近天天往苏医生那儿跑——他拖长音调,苏医生那么漂亮,该不会是想近水楼台?
陈默的手指在头盔扣上顿住。
他没抬头,盯着王胖子擦得锃亮的皮鞋尖,那上面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泥点,像是刚从哪个工地出来。
说话啊?王胖子往前凑了半步,酒气喷在陈默额角,当年说要当科学家,现在给人当司机,不觉得丢人?
陈默终于抬头。
他的瞳孔在路灯下缩成细线,像被激怒的猫。
王胖子的手刚要推他肩膀,突然顿在半空——那眼神太凉了,凉得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把刀抵上来。
陈默!
苏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跑得太快,发梢还沾着抢救室的冷气,白大褂下摆被风吹得翻起来,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毛衣。
王胖子的手唰地收回去,扯出个假笑:苏医生也在啊?
我们就是跟陈师傅叙叙旧。
陈默看了苏柔一眼。
她的睫毛上挂着细汗,眼底青黑比昨晚更重,左手还攥着半张缴费单,边缘被指甲掐出褶皱。
他把头盔往车把上一挂,低声道:我走了。
电动车的马达声消失在夜色里时,苏柔还站在原地。
王胖子几个早散了,只剩下消毒水味在风里飘。
她摸出手机,聊天框里陈师傅的对话框停在三天前的注意身体,光标在输入栏闪了又闪,最后只发了句今天谢谢你。
出租屋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时,陈默正用棉签清理后颈的疤。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他擦手时瞥了眼屏幕——是班长发来的消息:周末同学聚会,老地方,务必来。
他盯着务必两个字看了会儿,拇指悬在拒绝键上,终究没按下去。
窗外的月光爬上床头的旧相册,最上面那张照片泛着黄,年轻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抱着婴儿,背后是陈氏集团成立十周年的横幅。
陈默伸手合上相册,月光在封皮上投下一道银边,像把未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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