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库领来的伤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陈风坐在营房的木板床上,小心翼翼地拆开左臂的绷带。新肉已经从伤口边缘探出来,嫩红的颜色在斑驳的疤痕间格外显眼,他用指尖蘸了点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一阵清凉感瞬间压下了灼痛。
“陈伍长!”门口传来粗声粗气的呼喊,赵二柱掀着门帘跑进来,手里还攥着块木炭,“周队正让俺们去校场集合,说给你认认手下的弟兄。”
陈风站起身,将药膏揣进怀里。刚走出营房,就见校场边站着十几个士兵,高矮胖瘦参差不齐,有像赵二柱这样面黄肌瘦的少年,也有孙老栓那样瘸着腿的老兵,还有几个眼神躲闪、看起来不大情愿的汉子。
“陈风,这些就是你小队的人。”周猛大步走过来,指了指队列,“黑云城的规矩,伍长管十五个人,日常巡逻、守城都归你调度。”他拍了拍陈风的肩膀,压低声音补充道,“这里面有两个是王虎以前的跟班,你多留意。”
陈风点点头,目光扫过队列。站在后排的两个汉子果然眼神不善,见他看过来,还故意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俺叫陈风,以后就是你们的伍长。”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战场之上,我不会让弟兄们白白送命;但谁要是敢偷懒耍滑,军法无情。”
队列里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校场的呜咽声。
周猛满意地点点头,把陈风拉到一边,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这是黑云城的布防图,你看看。咱们西城墙最薄弱,有三段是土坯的,苍狼族最爱攻这里。”他指着图上的标记,“你的小队负责西北角,那里有个箭楼,视野最好,但也最容易被投石机砸。”
“军饷和粮草……”陈风想起昨天看到的掺沙糙米。
“别提了。”周猛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个疙瘩,“朝廷三个月没发饷,粮草都是城主府从百姓手里征的,掺沙子算好的,上个月还有人吃观音土闹肚子。”他看了看四周,凑近了说,“你要是信得过俺,晚上来找俺,俺偷偷给你点私藏的豆子。”
陈风心里一暖,刚想说话,就见一个穿着黑色甲胄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腰上悬着块虎头令牌。周猛脸色一变,赶紧拉着陈风行礼:“刘校尉!”
刘校尉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陈风身上,带着审视:“你就是陈风?苏小姐特意跟我说了,你是个好苗子。”他不像周猛那样粗犷,说话慢条斯理,“黑云城的军队,看着有千人,其实能打的也就三百。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像王虎那样混日子的。”
他指着城墙的方向:“苍狼族这次退了,最多休整半个月还会再来。他们的骑兵比咱们的马快,弯刀比咱们的刀利,硬碰硬就是送死。”刘校尉看向陈风的眼神多了几分恳切,“苏小姐看重你,周猛也夸你有办法,好好干,别让弟兄们失望。”
陈风看着刘校尉鬓角的白发,忽然明白为什么西城墙能守住——总有人在看清绝望后,还在咬牙坚持。
“属下明白。”他沉声应道。
送走刘校尉,陈风回到队列前,忽然指着校场边的石头:“从今天起,每天辰时,所有人跟我一起练力气。”
那两个王虎的跟班立刻炸了锅:“凭什么?老子是来当兵的,不是来搬石头的!”
陈风没理他们,只是看着赵二柱:“二柱,你想不想在下次苍狼族来的时候,能多杀一个?”
赵二柱愣了愣,用力点头:“想!”
“那就练。”陈风拿起块石头,掂量了一下,“有力气,才能挥得动刀;跑得快,才能躲得过箭。”他把石头放在地上,“不想练的,可以现在就走,我去向周队正禀报,换愿意练的来。”
那两个汉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孙老栓用拐杖捅了捅后腰。孙老栓瘸着腿走到石头边,拿起块小的:“俺这把老骨头陪陈伍长练练。”
有了孙老栓带头,赵二柱也赶紧拿起石头。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终究没人敢真的离开——在黑云城,被小队开除就意味着只能去守最危险的垛口。
陈风看着慢慢动起来的士兵们,嘴角微微扬起。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群正在慢慢聚拢的星子,虽然微弱,却已能照亮脚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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