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校场边缘的土墙，陈风的吼声就撞碎了军营的宁静。“再加把劲！最后三百步！”他站在土坡上，看着士兵们背着半人高的沙袋狂奔，环首刀鞘在掌心磕出沉稳的节奏。
最前面的赵二柱已经满脸通红，粗布短打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显出紧实的肌肉线条。他瞥见陈风腰间的队正腰牌，突然吼了声号子，身后的士兵们跟着齐声吆喝，脚步竟又快了几分。
“张胖子，把沙袋系紧！”陈风突然扬声喊道。落在最后的张胖子正想偷偷把沙袋往下滑，闻言赶紧拽紧绳子，脸上的横肉随着跑动上下晃动：“队正，这都跑第五圈了，再跑下去弟兄们该散架了！”
陈风没理会他的抱怨，转身从兵器架上抄起两根木棍。等第一队士兵冲过终点线，他将木棍往地上一插：“列阵！两人一组，用木棍模拟刀盾，我教你们怎么掩护队友。”
士兵们刚喘匀气，就见陈风拿起一根木棍，对赵二柱道：“你攻我守。”赵二柱应声挥棍劈来，陈风不闪不避，木棍斜斜一格，恰好磕在赵二柱的手腕内侧，同时左脚往前半步，用肩膀顶住对方的腰——这正是昨天教的“卸力式掩护”，既护住了自己，又为身后的队友留出了进攻空间。
“看清了吗？”陈风扫过众人，“苍狼族的骑兵冲锋时，不会给你们单打独斗的机会。想活命，就得让你身边的弟兄信得过你手里的刀，信得过你后背的甲。”
他让士兵们两两对练，自己则穿梭在队列里纠正动作。李疤脸总习惯埋头猛冲，陈风就用木棍敲他的头盔：“看队友的脚步！他退你进，他左你右，这才叫协同！”有个刚补入的新兵不敢出手，陈风便亲自陪他演练，直到那新兵能流畅地完成三次掩护动作。
校场边缘的柳树上，几片叶子悠悠飘落。苏瑶站在晾着草药的竹架后，手里的药碾子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她今天穿的还是那身灰布医袍，药箱就放在脚边，本是来巡查伤员恢复情况，却被这边的训练声吸引了过来。
“那就是陈风？”她轻声问身边的药童。药童点点头，指着土坡上那个身影：“听说就是他用硝石烧退了苍狼族，苏将军还亲自给升了队正呢。”
苏瑶的目光落在陈风身上。他没穿甲胄，短打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胳膊上还留着烧伤的疤痕，却丝毫不影响动作的利落。最让她惊讶的是，他教的那些动作，既不像军中流传的“太祖长拳”，也不像草原部落的搏杀术，每个招式都透着股实用主义——没有花哨的架势，全是怎么最快地护住队友、怎么最省力地突破防线。
“听说他是去年被抓的壮丁？”苏瑶捻起片草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叶片边缘。抓来的壮丁能在半年内升到队正，已是奇事，可看他训练士兵的条理，分明像是受过专门的兵法训练。
这时校场上突然响起喝彩声。苏瑶抬眼望去，只见陈风正指挥三十名士兵演练“锥型阵”，前排士兵举着木盾组成尖锋，后排的人则猫腰藏在盾后，脚步移动时竟踩着统一的节奏，活像条游动的长蛇。
“这阵法……”苏瑶微微蹙眉。正规军的“锥型阵”需要三个月才能练熟，陈风的队伍才磨合了三天，居然能做到进退有度。更难得的是士兵们的眼神——没有丝毫犹豫，每个人都坚信自己身边的队友不会出错。
陈风突然吹了声口哨，阵法瞬间变换，尖锋化作圆盾阵，将几个扮演“俘虏”的士兵护在中间。他拍着手道：“很好！明天咱们加练箭盾协同，让张胖子带前队练格挡，李疤脸带后队练箭术。”
“陈队正的训练方法，倒是别致。”
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陈风回头时，正看见个穿医袍的女子站在竹架旁，药箱上的铜锁在阳光下闪着光。他认出是前几天来给伤员换药的苏医官，只是今天没戴帷帽，露出的眉眼清俊，倒比军中的花木兰多了几分书卷气。
“苏医官。”陈风拱手行礼，“只是些保命的法子，让医官见笑了。”
苏瑶走到校场边，目光扫过地上画着的石灰线——那是陈风标出来的“进攻区”“掩护位”“撤退线”，每个区域旁还写着小字注释。她弯腰捡起根树枝，指着“掩护位”的弧线：“这个弧度，是按三人一组设计的？”
陈风有些意外：“苏医官也懂阵法？”
“家父曾教过些兵书。”苏瑶淡淡一笑，将树枝放回原处，“只是书上说‘协同作战，贵在心意相通’，陈队正却用这些石灰线把位置定得这么细，不怕限制了士兵的应变？”
“心意相通得靠日子磨，”陈风看着正在收拾兵器的士兵，“可苍狼族不会等咱们磨出默契。先让他们记住该站在哪、该出哪只手，等熟了，自然就有默契了。”他想起穿越前看过的足球战术板，那些精确到厘米的跑位，不也是这个道理？
苏瑶的眼睛亮了亮。这话说得朴实，却比兵书上的大道理更透彻。她瞥到陈风腰间的队正腰牌，突然笑道：“听说陈队正半年前还是个壮丁？”
陈风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运气好，多杀了几个敌人。”
“运气可换不来这些石灰线。”苏瑶的目光落在那些注释上，“‘左盾护右箭，前步留后隙’，这口诀编得倒顺口。”她突然话锋一转，“城西的伤兵说，陈队正还教他们怎么用艾草防蚊虫，怎么把伤布煮过再用——这些法子，也是运气学来的？”
陈风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看着温和，心思却比周猛细得多。他索性坦诚道：“在家乡时见过些土法子，瞎琢磨的。”
“陈队正的家乡，想必是个能人辈出的地方。”苏瑶笑着背起药箱，“不打扰你训练了，若是有士兵扭伤，让他们去药棚找我。”
她转身时，脚步顿了顿，又道：“那些石灰线，画得很好。”
陈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苏医官不简单。医官怎么会懂阵法？又怎么会特意打听他的来历？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石灰线，突然对赵二柱道：“去把这些线擦掉，以后训练只在脑子里记位置。”
赵二柱虽不解，还是招呼士兵们用扫帚清扫。陈风走到竹架旁，捡起苏瑶落下的一片草药——那是味止血的“紫珠草”，晒干后碾成粉，比军中常用的金疮药管用十倍。
“队正，那苏医官看着不像普通医官啊。”李疤脸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上次见她给周队正换药，周队正待她客气得很。”
陈风没说话，只是将紫珠草夹进防务图。他想起苏烈的姓，又想起苏瑶那双看透阵法的眼睛，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
夕阳将校场染成金红色时，训练终于结束。陈风让赵二柱清点人数，发现除了三个扭伤脚踝的，竟没有一人掉队。张胖子举着个陶罐跑过来，里面是熬好的姜汤：“队正，您尝尝！苏医官让人送来的，说喝了能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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