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边军不卸甲 > 第15章 营中声动,暗流思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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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踏碎营房外的月光,陈风翻身下马时,营门口的哨兵突然挺直腰杆,甲叶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队正大人!”两个哨兵齐声喊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

陈风刚点头应下,就见赵二柱从营房里窜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啃完的麦饼:“队正,您可回来了!弟兄们都等着给您道贺呢!”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帐篷里陆续钻出人影,手里的火把次第亮起,将营地照得如同白昼。

“陈队正!”

“恭喜队正高升!”

此起彼伏的道贺声浪里,几个熟悉的身影挤到跟前。张胖子额头上还缠着绷带,却非要抢着牵马:“队正您这匹‘踏雪’,以后可得配上银鞍才像样!”李疤脸则捧出个陶罐,里面是他珍藏的烈酒:“这是去年从苍狼族手里缴获的马奶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陈风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突然想起半年前刚到黑云城时的光景——那时他还是个刚补入军营的新兵,连像样的兵器都配不齐,如今却成了统管百人的队正。他接过李疤脸的陶罐,往每个人手里的粗瓷碗里倒了些:“这酒该分着喝,守城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正说着,周猛的大嗓门从人群外传来:“好你个陈风,升了队正也不请老哥喝杯酒?”他挤进来时,甲胄上还沾着操练的尘土,手里拎着只烤得金黄的野雁,“刚从校场过来,听见营里喧腾,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陈风赶紧给周猛倒上酒:“周队正能来,是我的荣幸。”

周猛灌了口酒,抹了把嘴:“苏将军跟我提了,让你接手西城墙南段的防务,那里有三座烽燧,二十里土墙,都是硬仗。”他拍着陈风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陈风左臂的烧伤隐隐作痛,“不过你放心,我把赵二柱、张胖子这几个得力的都拨给你,再给你调五十杆新造的弩箭。”

赵二柱闻言眼睛一亮:“周队正,那我是不是能升都头了?”

“你小子还差得远!”周猛笑骂着踹了他一脚,却转头对陈风说,“赵二柱在粮仓护卫战里砍翻三个苍狼兵,张胖子用身体顶住城门有功,李疤脸审出王虎亲兵的藏银点,按军规都该记三等功,赏银二十两。”他从怀里掏出三张立功文书,“苏将军已经批了,明天去军需处领赏。”

三人接过文书时,手指都在发颤。张胖子把文书揣进怀里,又掏出来看了三遍,突然红了眼眶:“俺爹娘要是知道俺立了功,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陈风看着他们激动的模样,心里却泛起一丝沉重。他知道这二十两赏银对这些出身底层的士兵意味着什么——够赵二柱给乡下的老娘治病,够张胖子赎回被卖的妹妹,够李疤脸重整被战火毁掉的家。可在这乱世里,这点安稳何其脆弱。

酒过三巡,周猛带着亲兵回营,营里的喧闹渐渐平息。陈风独自坐在帐篷里,借着油灯翻看苏烈给的防务图。西城墙南段的三座烽燧用红笔圈着,旁边标注着“箭楼三、滚石堆五、火油桶二十”,最下面还有行小字:“此处土墙为万历年间所筑,根基已松。”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烽燧位置,突然想起孙老栓的话。那位老人曾说,黑云城的城墙每块砖都浸着血,从洪武年到现在,已经换过七任守将,每一任都想修好这段土墙,却总被各种名目克扣粮饷。就像王虎挪用的修城银,最终都流进了宁王府的私库。

“队正,还没睡?”赵二柱端着碗热汤进来,“张胖子炖了羊骨汤,您补补身子。”他见陈风盯着地图出神,小声道,“是不是在愁烽燧的事?我明天就带人去加固,保证让苍狼族的箭射不透!”

陈风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视线:“不光是烽燧。”他忽然问,“你说咱们守着这黑云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二柱愣了愣,挠着头道:“自然是为了不让蛮夷进城烧杀抢掠。俺老家前年被苍狼族洗过,全村就活了俺一个。”

“那要是城里的人比蛮夷还狠呢?”陈风看着帐篷顶的破洞,月光从那里漏进来,像把冰冷的刀,“王虎克扣军饷,柳三娘私通外敌,他们可都是朝廷命官。”

赵二柱的脸瞬间涨红:“那不一样!队正您是好人,苏将军也是好人!”

陈风没再说话,只是把汤一饮而尽。他穿越前在历史系读研时,曾专门研究过这个朝代的兴衰。天元王朝到了这一代,土地兼并比明末还严重,藩王占地万顷,百姓流离失所,偏偏皇帝沉迷修道,把朝政都交给外戚和宦官。史书上记载,再过三年,西北就会爆发大规模起义,紧接着是藩王割据,最后北方的蛮族趁虚而入,中原大地将陷入三十年战乱。

那时他只当是冰冷的文字,可现在,他能触摸到这乱世的脉搏——王虎腰间的宁王府玉佩,苏烈提到的兵部尚书裙带关系,柳三娘字条上那个隐晦的“石”字,都在印证着历史的轨迹。

“对了队正,”赵二柱像是想起什么,“明天选什长,您打算让谁当?周队正说可以从咱们原来的伍里挑。”

陈风这才回过神,防务图上的烽燧在油灯下仿佛活了过来。他想起刚入伍时的五人小队:除了他和赵二柱、张胖子、李疤脸,还有个叫小马的少年,在月初的守城战里被流矢射中咽喉,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

“让张胖子管前队,李疤脸管后队。”陈风在图上圈出两个烽燧,“你带十个人守中间的望楼,咱们三个得把这段土墙变成铜墙铁壁。”他顿了顿,补充道,“再选八个识字的士兵,教他们认旗语、记军情,以后咱们队里得有自己的耳目。”

赵二柱眼睛一亮:“队正您是想……”

“咱们不能只等着挨打。”陈风把防务图折好,“苍狼族下个月可能还会来,宁王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咱们手里的百人队,得练成黑云城最硬的骨头。”

天快亮时,陈风被帐篷外的操练声惊醒。他披衣出去,只见赵二柱已经带着士兵在空地上列阵,张胖子嗓门洪亮地喊着口号,李疤脸则在检查每个人的兵器,晨光里的刀枪闪着凛冽的寒光。

“队正!”见他出来,众人齐声喊道,队列纹丝不动。

陈风突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那些战争纪录片,那时他总觉得古代军队的纪律不过尔尔,此刻才明白,所谓铁血军魂,正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操练里磨出来的。他走到队列前,目光扫过每张年轻的脸——他们中有的是失地农民,有的是逃难的流民,却都在这身灰布军服里找到了归属感。

“弟兄们,”陈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咱们守的不只是一段城墙,是身后的家,是手里的刀能护住的人。”他拔出环首刀,刀尖指向西方,“从今天起,我陈风在哪,你们的阵脚就在哪!”

“喏!”

百余人的应答声震得晨露从草叶上滚落,惊起一群飞鸟。陈风收刀入鞘时,看见周猛站在远处的土坡上,正赞许地点头。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回到帐篷,陈风从枕下摸出那枚“宁”字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按照历史走向,宁王的叛乱会在明年春天爆发,而镇北大营的哗变将紧随其后。到那时,黑云城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他手下的这百余人,能不能在乱世里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他将玉佩揣进怀里,又拿起那封柳三娘留下的字条。上面的“石”字被油灯熏得发黑,旁边的弩箭图案像只窥视的眼睛。苏烈说会处置石勇,可陈风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宁王安插的棋子,绝不会只有一个。

“队正,军需处送赏银来了!”张胖子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木箱。打开箱盖,白花花的银子在晨光里晃眼,二十两银子被分成三份,用红布包着。

陈风指着银子:“把这些换成粮食和药材,分发给受伤的弟兄。”他看着张胖子愣在原地,补充道,“咱们要的不是一时的赏银,是能跟着咱们打硬仗的弟兄。”

张胖子恍然大悟,抱着箱子就往外跑。陈风走到地图前,用朱砂笔在三座烽燧旁画了个圈。他知道,必须在冬天来临前修好土墙,储备足够的粮草,还要训练出一支能在草原作战的骑兵——光靠步兵,守不住北境的万里河山。

帐篷外的操练声再次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像是在丈量着时间。陈风望着地图上蜿蜒的长城防线,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历史的旁观者。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这片浸染热血的土地,已经成了他必须守护的责任。

夕阳西下时,陈风独自登上西城墙。南段的烽燧在暮色里像三个沉默的巨人,远处的草原被染成金红色,隐约能看见牧民迁徙的帐篷。他摸出怀中的队正腰牌,冰凉的金属贴着滚烫的胸膛,像是在提醒他——从伍长到队正,不只是职级的变化,更是从求生到担当的蜕变。

“队正,该吃晚饭了。”赵二柱提着食盒上来,里面是糙米饭和腌菜,还有块烤得焦香的野兔腿。

陈风接过野兔腿,忽然问:“你说要是有一天,咱们得离开黑云城,弟兄们愿意跟着走吗?”

赵二柱毫不犹豫:“您去哪,弟兄们就去哪!”他啃着腌菜,含糊道,“苏将军说得对,跟着您这样的将官,死了也值。”

陈风笑了笑,咬了口野兔腿。夜色渐浓,草原上传来狼嗥,城墙下的士兵点燃了篝火,歌声和笑声顺着风飘上来。他知道,这样的安宁或许转瞬即逝,但只要身边还有这些弟兄,还有手里的刀,他就有信心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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