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夜来得极快,白日里还漫山梅香,此刻月轮刚爬上东峰,山风就卷着冰碴子砸下来。
林渊把包裹里最后半块姜糖塞进莫轻语手心时,少女冻得通红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蹭,像只怕冷的小兽。
圣女,潭边的冰面结得厚。林渊转身看向立在潭边的苏清雪。
她裹着月白斗篷,发间那支青玉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不如她眼底的犹豫冷——自他提出夜探寒潭,她的指尖就一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冰玉坠子,那是方才他瞥见的魔帝护法羁绊光效所在。
苏清雪望着潭面倒映的自己,忽然想起白日里梅树下的对话。
林渊说现在换我护你时,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外袍渗进来,比她修炼了十年的冰心诀更烫。
她低头看了眼斗篷下露出的半截裙角——暗纹是她昨夜借着月光绣的,本想说是宗门制式,此刻却觉得,或许该告诉他:这是她偷偷学了三个月的并蒂莲。
走吧。她开口时,潭水刚好漫过脚腕。
林渊眼疾手快捞住她的手腕,掌心的热度透过冰层直往骨头里钻。
莫轻语跟在后面,小皮靴踩碎薄冰的声音比心跳还响——她分明看见圣女被拉着手时,耳尖红得像浸了酒的杨梅,而公子的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却始终没松开半分。
冰层下的寒气比想象中更重。
林渊的魔帝印记在掌心发烫,像有根细针在扎,那是与遗迹共鸣的信号。
当三人潜到潭底时,他终于看清——整座寒潭的冰核里,竟裹着座青灰色的石殿。
石殿门楣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露出两个斑驳的大字:玄霜。
苏清雪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的冰灵圣体在震颤,识海里有画面碎片在翻涌:血色战场、玄色战甲、还有个声音在喊玄霜,退到我身后。
那声音像浸在酒里的月光,烫得她眼眶发酸。
叮——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林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半透明的选项浮现在眼前,逆选项的光效比往日更盛,连带着苏清雪腰间的冰玉坠子都泛起金光。
他想起白日里系统提示的魔帝护法羁绊,突然明白:所谓羁绊,从来不是他在渡她,而是她在等他。
清雪。他转头看向她,掌心的魔息如活物般缠上她的手腕,碰它。
苏清雪的指尖悬在玄霜二字上方,冻得发颤。
十年前她被选为圣女时,老宗主说冰灵圣体当镇玄青气运;三个月前她在寒潭初遇林渊时,他说你眼睛里不该只有冰;此刻,石殿里的魔气裹着熟悉的温度涌上来,像极了他替她擦泪时的指腹。
我信你。她轻声说,指尖落下。
刹那间,冰核轰然碎裂。
苏清雪的识海被血色填满。
她看见自己穿着玄色战甲,持剑挡在魔帝夜玄身前,剑锋上的血珠落进泥土里,开出妖异的曼陀罗;
她听见夜玄在喊玄霜,我答应你,待此战结束,便去看你说的寒潭初雪;
她摸到自己心口的剑伤,那是正道修士的法宝贯穿的,可最后落在她脸上的,不是痛,是夜玄的眼泪。
苏清雪!冰蓝色的虚影突然在识海浮现,是玄青门大长老的声音,你忘了入宗时的誓言?”
“忘了冰灵圣体该护的是正道?虚影化作冰锥刺来,每根冰锥上都刻着叛徒魔修的血字。
苏清雪踉跄后退,额头沁出冷汗。
她看见自己的手在抖,一只是玄青圣女的素手,一只是魔将玄霜的血手。
冰锥刺穿她的肩膀时,她听见林渊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狠戾:她不是背叛,是找回被你们偷走的自己!
魔帝气息如滚烫的岩浆涌进识海,冰锥瞬间融化成水。
林渊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不是此刻的清瘦少年,而是记忆里那身玄色战甲的模样。
他伸手按住她心口的剑伤,血珠落在他掌心,开出与她裙角暗纹一样的并蒂莲。
看清楚,他的声音混着前世今生的重叠,谁才是该被你护着的人。
苏清雪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她突然想起白日里梅树下,他说比暖炉还暖的不是外袍,是他的人。
原来从前世到今生,他一直是那团烧穿寒雾的火。
当她睁开眼时,寒潭的月光正落在林渊脸上。
他额角沾着冰碴子,却笑得比梅花开得还艳。
苏清雪抬手替他擦掉冰碴,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耳垂——原来他也会紧张。
我信你。她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里带了温度,以后,换我护着你。
莫轻语缩在林渊方才让出来的背风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攥紧裙角的手松了又紧,最后低头看了眼掌心里快化完的姜糖——甜味还在,可她突然觉得,有些温暖,是该让给更需要的人。
寒潭外的山路上,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林渊的魔帝印记突然一跳,他抬头望向黑黢黢的山林,那里有几点幽光在移动,像极了玄青门追魂蜂的尾焰。
该走了。他松开苏清雪的手,却在转身时悄悄勾住她的小拇指。
莫轻语背起行囊跟上来,路过石殿时,她瞥见玄霜二字下新刻的一行小字:与君同看寒潭雪,不负前世不负卿。
山风卷着冰碴子掠过三人发梢,远处传来追魂蜂的尖啸。
林渊摸了摸腰间的系统面板,逆选项的奖励光效还在闪烁——这次,他好像听见了更远处的战鼓,正为他们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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