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包间的空气,混杂着劣质烟草与廉价白酒的辛辣,沉闷得几乎让人窒息。
就在刚才,这里还弥漫着一股穷途末路的颓丧。
可现在,随着李卫东那番掷地有声的保证落下,这股沉闷被彻底撕碎。
气氛,被点燃了。
先前笼罩在兄弟们心头的阴霾与落魄,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重新在胸膛里燃烧的火焰,是对未来压抑不住的憧憬。
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回到了那个同穿一条裤子,敢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峥嵘岁月。
而李卫东,依旧是他们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主心骨,是他们从心底里信服的“安子哥”。
“东哥,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性子最烈的闷三儿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筷叮当作响。
他霍然起身,涨红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刀山火海,兄弟们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他娘的不是娘养的!”
“对!东哥,我们都听你的!”
瘦猴也紧跟着站了起来,精瘦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李卫东笑着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坐下。
那沉稳的动作,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安抚了众人躁动的心。
他很清楚,光凭一腔热血,冲不破眼前的困局。
想要在这特殊的年代里捞金,必须得有一套周密、可行,而且绝对安全的计划。
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最安静的“眼镜”周建军身上。
“眼镜,你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有文化,脑子最活的。”
李卫东的声音不响,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先问你,现在这四九城,什么东西最缺,利润最高?”
眼镜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厚重的老式镜片。
多年的落魄生活虽然磨平了他的棱角,却没有磨掉他那份深入骨髓的精明与洞察。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索,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东哥,要说缺,现在什么都缺。”
他的声音沉静而清晰。
“但要说利润最高,风险又相对可控的,我总结就三样。”
“第一,是吃的,尤其是咱们老百姓平时见不着的细粮和肉,这玩意是硬需。”
“第二,是穿的,像是的确良、毛呢之类的时髦布料,谁家不想穿得体面点?”
“第三,就是用的。手表、自行车、缝纫机,这‘三大件’的票,那不是普通的硬通货,那是能当传家宝的硬通货!”
“说得好!”
李卫东赞许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激赏。
他要的,就是眼镜这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洞察力。
“我的计划很简单。”
李卫东伸出一根手指,在沾了酒水的桌面上轻轻划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指尖。
“我,利用轧钢厂驾驶员的身份,负责打通南北物资的渠道,并且,我来提供所有的启动本金。”
他的目光转向周建军。
“眼镜,你是咱们这个团队的大脑,是我们的诸葛亮。”
“你负责两件事:第一,情报搜集。给我搞清楚,每个时期,南北两地什么东西差价最大,需求最旺盛,咱们要做就做最赚的。”
“第二,账目管理和出货策略。咱们所有的钱和货,都由你来记账,一分一毫都要清楚。并且,由你来制定销售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接着,他的视线扫过瘦猴、闷三儿和二子。
“你们三个,是咱们的拳头,是咱们的脸面。”
“负责在鸽子市进行具体的销售。你们身手好,名头响,能镇得住场面。”
李卫东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记住一条规矩,我们不主动惹事,但事儿要是找上门来,也绝不能怕事!”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商业团队雏形,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包间里,悄然建立。
李卫东继续说道:“我们的模式,就叫‘以销定产’。”
“眼镜的情报是关键,他确定什么好卖,我们再动手去搞什么货。我们只做高利润、稀缺的‘硬通货’,那种薄利多销的买卖,风险大,耗精力,我们不碰!”
他最后用食指重重地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的一声脆响。
所有人都心头一凛。
李卫东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冷意。
“最重要的一点,安全第一!任何时候,人的安全都比货物和金钱重要!一旦发现风声不对,立刻收手,绝不贪心!”
“货没了可以再搞,钱亏了可以再赚,兄弟要是折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部署周密,更带着浓浓的兄弟情义。
在场的几个人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
他们知道,李卫东不是在凭一腔热血胡来,而是真的有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谋划。
“东哥,启动计划的第一步,我们做什么?”
眼镜扶了扶镜框,已经完全进入了“军师”的角色。
李卫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我已经想好了。”
“我明天就去运输科,主动申请一个跑长途的任务,目的地——大上海!”
……
第二天一早,轧钢厂的喧嚣声刚刚响起。
李卫东便来到了运输科王科长的办公室。
“王科长,我来跟您申请个任务。”
“哦?小李啊。”
王科长一见到他,脸上的笑容比上次热情了不止一个档次,主动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快坐快坐,有什么任务能让你这个技术尖子主动请缨啊?”
“科长,我想跑一趟上海。”
李卫东开门见山。
“上海?”
王科长端着茶缸的手一顿,随即面露难色。
“小李啊,不是我不想批准。实在是去上海这条线,太熬人了。路途远,路况又复杂,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小半个月。”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辛苦不说,补贴也多不了几个钱,所以科里那帮老油条,谁都不愿意跑。我正愁这批支援上海的货没人送呢。”
“科长,正因为没人愿意跑,我才来。”
李卫东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格外真诚。
“我是新来的,总得多干点活,给科里分忧,给您分忧。而且,我还没去过大上海呢,也想趁这个机会出去见识见识,长长本事。”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年轻人的上进心,又体谅了领导的难处。
王科长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李卫东不仅技术过硬,思想觉悟还这么高,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疙瘩!
他当场一拍桌子,下了决定。
“好!小李,有你这句话,我没说的!”
“这趟上海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放心,等任务圆满完成,我一定亲自去跟厂领导给你请功!”
李卫东站起身,双腿并拢,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
“保证完成任务!”
走出办公室,身后是王科长满意的笑声。
李卫东迎着初升的朝阳,走在充满铁锈与煤烟味的厂区里。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深邃的微笑。
一个崭新的时代画卷,正由他亲手,缓缓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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