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希望的火苗，才刚刚燃起。
那高悬于天际，主宰着一切的光幕，便降下了足以将其瞬间冻结、乃至彻底熄灭的刺骨寒风。
嗡——
光幕之上，那代表着胜利与奇迹的，【他，克服了它。】这五个惨白如骨的大字，开始剧烈地，不祥地颤抖起来。
仿佛有什么更加冰冷，更加无情的东西，要将其彻底抹去。
下一秒。
字迹，缓缓淡化。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现实的画布上，毫不留情地擦除。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流光。
流光在光幕中央汇聚、旋转，最终，凝聚成了一篇全新的，来自“基金会”的，官方制式报告。
那报告的标题，让刚刚燃起希望的无数生灵，心脏骤然一缩。
【SCP-3999特殊收容措施如下......】
一瞬间，万界俱寂。
收容？
不是已经被“克服”了吗？！
为什么……还需要收容措施？！
不等诸天强者从这巨大的疑惑与不祥的预感中回过神来。
那冰冷、残酷、不带一丝一毫人类情感的文字，便如同审判的敕令，一行一行地，烙印在了所有人的瞳孔深处。
【SCP-3999当前无法被收容，并且正在促成ZK级现实终结场景。】
【最为可行的方案是令被认为是SCP-3999焦点的研究员塔罗兰与一切基金会站点及人员自我断绝联系，以避免对基金会资产造成进一步的附带损害。】
【理论上讲，研究员塔罗兰若被收容至极度偏僻的区域，SCP-3999的破坏能力将会暂时消失。】
……
伍六七世界。
玄武国，某个不知名的小岛上，伍六七的牛杂摊前。
“我……我去……”
伍六七手里正准备递给客人的牛杂，“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瞪大了那双标志性的豆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搞什么啊？！”
“这个SCP-3999，这么神奇的咩？”
“刚刚不才说那个叫塔罗兰的大叔已经把它克服了，赢了吗？！”
“怎么一转眼，又变成‘无法被收容’了？”
伍六七抓了抓自己那头标志性的乱发，整个人都凌乱了。
“还有这个叫‘基金会’的，看起来不是一个很厉害的组织吗？”
“怎么连自己的研究员都保护不了？”
“还说什么……‘最为可行的方案’是让塔罗兰自我断绝联系？”
“这是要……抛弃他吗？！”
“在他刚刚经历了三百万年的地狱，并且奇迹般地战胜了那个怪物之后？！”
一旁的鸡大保，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它那双小小的眼睛里，罕见地，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明和算计，只剩下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和愤怒。
“没人性。”
“这个基金会，也太他妈的没人性了！”
鸡大保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什么叫‘避免对基金会资产造成进一步的附带损害’？”
“难道那个叫塔罗兰的研究员，在他们眼里，就不是‘资产’的一部分吗？”
“甚至……连‘资产’都算不上吗？！”
“他是一个人！一个刚刚创造了神迹的，伟大的英雄！”
“结果呢？”
“无法解决问题，就直接把提出问题的人……不，是把那个承受了所有问题的人给牺牲掉？”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收容’？”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保护人类’？”
鸡大保猛地将墨镜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阿七啊！”
它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伍六七。
“你给老子听好了！”
“以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是失忆的理发师，还是玄武国第一的刺客！”
“你都绝对，绝对不能学他们这副鬼样子！”
“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所谓的‘可行性方案’，就心安理得地去牺牲一个无辜的人！”
“尤其是……牺牲一个刚刚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
“听到了没有？！”
伍六七看着鸡大P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下意识地立正站好，用力地点了点头。
“听……听到了！”
他的眼神，再次望向光幕，那份属于刺客柒的冰冷，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
那个基金会……
那个叫塔罗兰的研究员……
这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
完美世界。
石村，村头巨大的柳树下。
“柳神，柳神！”
还是孩童模样的小石昊，用力地拽着身边大人们的裤腿，踮着脚尖，奶声奶气地指着天空。
“那个……那个‘ZK级现实终结场景’，究竟是什么东西呀？”
“听起来……好像比刚刚那个‘Apollyon’还要厉害的样子？”
“现实……真的会终结吗？”
“那我们石村，还有大荒，都会消失不见吗？”
小石昊的眼睛里，充满了孩童最纯粹的好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说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村中的大人们，包括族长石云峰在内，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地看着天空，却无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那光幕上所展示的一切，早已超越了他们，甚至超越了整个大荒的认知极限。
沙……沙……
柳神焦黑的树干上，一根翠绿的柳条，缓缓垂下，在小石昊的头顶轻轻拂过。
一道温和而又带着无尽沧桑的声音，直接在他的心中响起。
【痴儿。】
【莫要说你们，就连我，也无法完全看透那所谓的‘ZK级’，究竟代表着何等层次的灾难。】
柳神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能看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不是死亡，不是毁灭，而是……‘不存在’。】
【仿佛整个世界，连同它的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因果，所有的法则，都将被从根源上彻底抹去。】
【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小石昊听得似懂非懂，但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那……那柳神你……你能打败那个SCP-3999吗？”
他忍不住问道。
柳条，轻轻摇曳。
沉默，持续了良久。
【我不知道。】
【甚至……我没有把握。】
柳神的声音，让周围所有偷听的大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所不能的祭灵大人，竟然说出了“没有把握”这样的话！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个名为SCP-3999的存在，它的能力，它的本质，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强大得多。】
【它与研究员塔罗兰的联系，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深刻。】
【那个名为‘基金会’的组织，选择牺牲塔罗兰……】
【或许，这并非是单纯的冷酷无情。】
【而是……在面对一种足以让一切归于虚无的恐怖时，所能做出的，唯一且最无奈的选择。】
柳神的声音，充满了叹息。
而小石昊，则攥紧了小拳头，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超越年龄的坚定。
牺牲？
无奈的选择？
不！
如果有人要被牺牲，那我就要变得比所有人都强，强到可以保护他！
……
斩·赤红之瞳世界。
革命军，夜袭的据点。
训练场上，塔兹米和赤瞳并肩而立，仰望着天空中那片散发着不祥血色气息的文档。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为什么……”
塔兹米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困惑与不解，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会是那个叫塔罗兰的研究员？”
“他究竟是谁？”
“光幕上说，他只是一个研究员，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和如此强大的，几乎可以称之为邪神的存在，扯上联系？”
“还变成了它的‘焦点’？”
塔兹米百思不得其解。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在他的认知里，强大的力量，只会与同样拥有特殊资质或血脉的人产生联系。
一个普通人，凭什么成为宇宙毁灭的中心？
赤瞳手持着村雨，那双赤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光幕上的每一个字。
她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
“不。”
“或许，我们都想错了。”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冰。
“他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塔兹米一愣：“诶？什么意思？”
赤瞳的目光，落在了那句【被认为是SCP-3999焦点的研究员塔罗兰】之上。
“焦点。”
“这个词，很关键。”
“为什么一个实体，一个概念，会以一个人类作为自己的焦点？”
“而且，从之前的描述来看，SCP-3999似乎对折磨他，有着一种偏执的，甚至是唯一的兴趣。”
“它毁灭宇宙，重塑现实，似乎都只是为了给塔罗兰创造一个让他痛苦的舞台。”
赤瞳的分析，让塔兹米背脊发凉。
“你的意思是……”
“那个怪物……是冲着他来的？”
“不是他倒霉地遇上了怪物，而是怪物，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他？”
赤瞳缓缓点头。
“很有可能。”
“而且，那个基金会的做法，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如果塔罗兰只是一个被随机选中的受害者，那么在确认他‘克服’了SCP-3999之后，基金会应该将他保护起来，作为战胜怪物的英雄和关键的研究对象。”
“但他们没有。”
“他们选择了‘隔离’和‘收容’他。”
“这说明，在基金会的判断里，塔罗兰本身，就是威胁的一部分。”
“或者说，只要塔罗兰还存在，还和外界有联系，SCP-3999的威胁，就永远不会消失。”
塔兹米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炸开了。
“这……这太矛盾了！”
“他既是战胜了怪物的英雄，又是怪物赖以存在的‘钥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瞳轻轻握紧了手中的村雨，刀身上，仿佛也染上了一丝来自光幕的寒意。
“我不知道。”
“但这个叫塔罗兰的男人，他所背负的命运……”
“比我们夜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沉重，都要绝望。”
“他赢了战斗。”
“却输掉了……作为‘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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