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天色是灰的，像一块浸了水的脏抹布。
空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潮湿阴冷，仿佛是从昨夜的走廊里一直蔓延出来，钻进了青藤大学的每一个角落。
一条帖子无声无息地爬上了校园论坛的顶端，标题用刺眼的红色加粗，像一道新鲜的伤口。
《师德沦丧！清纯助教与问题学生深夜共处一室为哪般？》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的角度刁钻得像是蓄谋已久。昏暗的灯光，狼藉的门框，林阳冷硬的侧脸，还有他手里攥着的手腕。被他拽着的陈静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下颌。光影将一切都扭曲了，暧昧、挣扎、甚至透出几分半推半就的意味。
一滴滚油，溅进了早已烧开的沸水里。
“我操，这不是林阳吗？他跟陈老师？真的假的？”
“照片都出来了还有假？啧，平时看陈静装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私下里玩这么开。”
“一个巴掌拍不响，深夜，器材室，拉拉扯扯……画面感太强了，懂得都懂。”
“楼上积点德吧，万一是林阳那小子仗着脸骚扰老师呢？”
“呵呵，骚扰？你看陈静那样子像被骚扰吗？我看是为了留校名额，什么都肯干吧。”
污秽的揣测如同霉菌，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疯长。不过一节早自习的时间，林阳成了仗着皮囊为所欲为的恶棍，陈静成了出卖自己换取前程的荡妇。
食堂里，许安安端着餐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结着寒霜的脸上，那张照片无比清晰。一行猩红的警告在她视网膜上闪烁，冰冷，机械。
【警告！任务关联人物‘林阳’公众形象严重受损，恶评指数上升75%！请宿主尽快处理！】
她找到了他。
林阳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一个人，正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白粥，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仿佛外面那些能将人溺毙的流言蜚语，都与他无关。
一股火气直冲许安安的头顶。
她大步走过去，手里的餐盘重重砸在桌面上。
“砰！”
不锈钢餐盘和桌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碗里的粥都溅了出来。
林阳抬起眼。
看到是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手机被重重撂在桌上，屏幕亮着，正对着他。
“解释。”
许安安的声音又低又紧，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还有陈老师，这到底怎么回事？”
话问得难堪，后面的字眼她也说不出口。
林阳垂下头，看着那张照片，那行血红的标题，还有底下滚动的污言秽语，没吭声。
这阵沉默让许安安胸口堵得更慌，火气里都浸出了点别的酸涩。
“你倒是说话啊！全校都传疯了！他们说你……说陈老师她……”
“这张照片，”林阳终于开了口，声音平得不起一点波澜，“发出来的时间，距离我们离开器材室，不超过半小时。”
他的指节在屏幕上点了点。
“机位在走廊另一头的消防栓后面，角度选的很好，刚好框住我拉着她手腕的动作，但拍不清她当时是什么样，也拍不清我。”
他划了一下屏幕，把发帖人的信息调了出来。
“发帖的号是新注册的，IP挂了代理，查不到。”
他抬起头。
“除了那位想在办公室里对陈静动手动脚，被我揍了一顿的王教授。”
林阳顿了一下。
“我想不出第二个，这么闲，又这么有心机的人。”
许安安愣住了。
王教授……对陈静老师动手动脚……被他揍了……
原来，昨晚那身湿透的衣服，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这么来的。
原来，那张暧昧不清的照片背后，是这样肮脏不堪的真相。
林阳看着她，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冷酷的语气，补上了最后一刀。
“他想在器材室里用强，陈老师给我发了求救短信。我过去的时候，他正把人堵在墙角。我没忍住，动了手。”
他言简意赅，每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得许安安的心脏一阵阵发麻。
“他威胁要让我被开除，还当着我的面，污蔑是陈老师勾引他。”
“所以，这张照片，就是他的报复。”
食堂里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许安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她刚刚都做了什么？
她像个泼妇一样，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把手机拍在他面前，用那种审问犯人的语气质问他。
那句“包在我身上”，许安安说得斩钉截铁。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食堂。
身后那个让她心绪大乱的男生，那碗已经彻底凉透的粥，全都被她抛在脑后。
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许安安一口气跑到教学楼后僻静的小树林，这里没人会来。她扶着一棵粗壮的大树，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掏出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在通讯录里点开那个早已刻在骨子里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爸。”
听筒里，一个极具磁性又满是宠溺的男中音传了出来。
“安安宝贝？怎么这个点给爸爸打电话，在学校让人欺负了？”
许建功，商界翻云覆雨的大佬，唯独在女儿面前，永远是这副温柔到骨子里的腔调。
“爸。”
许安安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又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狠劲。
“我要你帮我查个人。”
“哦？”许建功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兴趣，“我们家安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求爸爸办事。说吧，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惹你了？爸爸让他从这个城市消失。”
“不是……不是因为我。”许安安咬了咬下唇，努力让自己的描述清晰起来，“是我们学校的一个教授，叫王德发。他……他欺负我们学校的一个女老师，还倒打一耙，污蔑一个帮了那个老师的男生。”